母亲的烦恼

     

母亲的烦恼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人人都有烦恼，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烦恼。母亲已将近古稀之年，本应是休闲的日子，但母亲仍闲不住，总想着干点啥活，不着急，这便是她的烦恼。

      母亲有三个哥哥，一个妹妹。在娘家也是娇生惯养的，也不怎么干活。外婆已过世四十多年，外爷过世更早。母亲小时候，外婆患病，手不方便，家里的活大部分都是我大妗子做的，她们也没分家。“长嫂如母”，母亲与大妗子的关系非常亲密，母亲与我表姐，表哥们年龄相差不大，他们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玩，一锅吃饭。当我大妗子和三个舅舅相继去世时，母亲极度悲伤。曾记得，一接到他们去世的消息时，母亲泪如雨下，赶紧回娘家。很长时间，还时不时地提起，话语中满是忧伤。现在，有时母亲也想回家转转看看，可老表们住的极分散，这里一家，那里一家，都不在老家住了。母亲闲了就说：“俺家现在有多少口人，都住到哪里了……”

      母亲成家后，针线活也不怎么会做，地里活更甭提，遭到别人的歧视。但自强的母亲硬是从头来，慢慢学。曾记得，母亲纳的鞋底不精致，做成的布鞋也不结实，做的衣服也不合身，慢慢做的越来越好！最早母亲只会做尖口鞋、方口鞋，并且是从里面绱鞋的，鞋型不好看。“前头尖，后头圆，那就是老婆鞋”，遭到同学们的笑话，于是母亲又开始学做松紧鞋、三块靴，从外面绱鞋等新鞋型。母亲经常说：“你们几家负担都大，我多少找点啥活干，自己顾住自己，不给你们添麻烦。”为啥孩子问父母要车西都是心安理得，孩子为父母做点啥事，父母心里就愧疚。母亲自强不息的精神令我惭愧。

      母亲是勤快的、辛劳的。我们一家六口人的穿着全部是母亲做的，地里活母亲也要干，忙完地里忙家里。农村人的杂活多：牛要吃草，猪要吃食，鸡也要喂……整天都有干不完的活。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经济不活跃，衣服鞋袜大部分都是手工做的，从纺线到织成布得需要十几道工序，从做鞋底到成品鞋也得十几道工序，一年四季母亲就没闲过。每年春节，母亲总想赶着给家人做双新鞋新靴新衣服，常常在煤油灯下纺花、做衣服，做鞋，就连做饭的间隙也是为全家缝缝补补，一刻也不能闲着。我们慢慢长大了，会帮母亲缠线蛋，做纳鞋底线，母亲就格外高兴。母亲虽活头差，但速度快，否则我们就要衣不蔽体了。

      母亲是开明的。虽然母亲斗大的字不识一个，但思想超前、开明。在以前，大部分人都不主张让女孩子上学，就连亲戚友邻都反对她供我们上学，母亲就认准上学有出路，自己不识字老做难，无论外人咋说，都不能动摇让我们姐弟上学的信念。自己再苦再累，学费再贵，外债再多，那都不是事。整天还满怀希望地干活，希望我们几个都跳出农门。当我考上师范后，母亲专门为我缝了新棉花被，新褥子，特别高兴，干活的劲头越来越大，供孩子们上学的决心越来越强。“好女不争嫁妆衣，好男不争分家产”，我们姐妹三个结婚，母亲一律不要彩礼，可以说全部是裸婚，母亲还尽自己的能力为我们陪嫁。父亲兄弟俩分家时，母亲不争不要，分家人说给啥就是啥，并说啥都是自己干出来的。甚至是说了给，最后不给就算了。父母亲白手起家养活我们一家人。“爹有不如娘有，娘有不如己有，己有不如怀揣。”这是母亲常说的话，谁有都不如自己有。于是母亲总是不停地干活，从来不想向别人张口。

      母亲是知道感恩的。“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一家子有个姑送给母亲一件旧上衣，母亲舀了两瓢绿豆送给她。因为母亲当年跑计划生育去我姨奶家住了一段时间，这点情母亲念念不忘，千方百计去偿还，待我姨奶特亲，一年总想着去看望看望，姨奶来我家时，母亲做好饭招待，弄些东西送给她，还真心挽留在我家多住些日子。前三年冬天母亲特地跑几十里地，去看望我姨奶，姨奶患老年痴呆症竟认出来母亲，姨奶特高兴，一直抓住母亲的手不让走。“少借多还，再借不难。”以前人穷，经常会到别人家借面、借玉米糁，母亲往往就是还的时候多还一些，也不愿占别人的便宜。母亲还经常唠叨着种地，收获时母亲可以将东西送给这个，送给那个，这也是母亲一贯的作风，特有成就感。

      母亲是胸怀宽广的、闲不住的。四十多年时间里，母亲的身边小孩子不断，给我们几个养大后，表妹在我家住了几年，表姐家的孩子养了几个月，我们姐弟几家的十几个孩子或多或少都在母亲身边生活过一段时间。好像母亲特爱小孩子，脾气也好，不嫌熬煎似的。母亲边带孩子边干活，在她身边长大的孩子，特勤快，这应该是身教的作用。

      母亲是知足的。母亲从不会哭穷，手里有一元钱，绝不会说五角，甚至还想说一元多。若别人给她东西时，不管有没有，总是说有。小时候，我们多少干点活，母亲就满足，不管干多少、好坏，母亲从不批评、埋怨，还时不时地夸赞。曾记得，母亲让我烙饼，她把烙饼的方法告诉我后，就去地干活了，我开始和面，放点面粉加点水，和好后，感觉有点少，继续放面加水，这样重复着，最后烙了七八个大饼还没烙完。母亲回来后，二话没说，赶紧帮我继续烙饼。母亲干活粗糙，不会干细活，喜欢整天去地里干庄稼活，至于家里打扫、整理这些活几乎不想干，也不愿干，更干不好。父亲在世时，这些活大部分是父亲做的，我家的卫生也是父亲打扫的。现在母亲仍是这样，不想在家里收拾，即使偶尔收拾下，也不会收拾得井井有条。一个人几十年的习惯很难改变，就让她干自己乐意的事吧！

      父亲去世后，隐隐感到母亲的孤独、敏感，无论住在谁家，都感到不自在，不如在自己家。习惯忙碌的母亲总觉得无事可干。“你们闲了看看书，看看电视，我干啥？”母亲说。的确，母亲看不懂电视，看电视也只是看戏，只是看个热闹。“你去大坝上转转玩玩，遇见熟人了说说话。”我说。母亲觉得那是不务正业，应该干点正经事。“你看，大坝上转的年轻人多少，现在的人哪还像以前的人，光知道干活，该玩就要玩。或者你去广场上学做操，伸伸胳膊伸伸腿，也能学会。”不管你怎么劝她，都不行。细想也是，在地里干活几十年的人，习惯那样的生活，短时间也难以改变。有的老年人去教堂礼拜，其实是找个熟人聊聊天、散散心，也是精神寄托之地。我就想，母亲想去教会去教会，想去庙会去庙会，想逛超市也行，只要开心就行！

      虽然母亲没有渊博的知识，深奥的道理，但母亲的一言一行始终影响着她的后代，告诉他们什么是真善美，什么是假恶丑。今生有幸做她的子女，愿母亲永远安康，快乐！烦恼不在。

母亲的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