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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看文题,很自然地想起了李广射虎,想起了《史记》李将军列传,想起了“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想起了“冯唐易老,李广难封”。
李广,历经汉文帝、景帝和武帝,一生镇守边塞,征战匈奴四十余年。他天性善射,一辈子的职业和兴趣爱好唯射箭而已,格杀猛兽冲陷折关,旷世的神勇和谋略令匈奴人十分敬畏,称他为“汉之飞将军”。李广请教星象家王朔,谈及经历过的攻打匈奴以来的大仗恶仗,许多战功才能不及自己的人都因军功封侯,自己却从未得到过封地和封侯,难道是命该如此?王朔问他,是否有过悔恨的事情,李广说自己最后悔的事情是曾经诱降并杀死八百多个羌人。可真的是杀降的原因吗?不是的。一将成名万古枯,汉朝武将功名获取规则就是以斩杀敌人首级数量来评定,所有封侯的将领都要累积相当的头颅。
李广第一任老板汉文帝曾惋惜地对他说:“你生不逢时,以你的勇猛和智谋假如在高祖时代,封万户侯不在话下。”这是托词也是警示,我文帝不封你的原因恰恰不是“生不逢时”。李广终生不得封侯固然有运气不好的因素,性格和三观却是最大的障碍。第二任老板汉景帝的近臣公孙昆曾经哭着进谏:“李广才气天下无双,但他自负其能屡次与匈奴正面作战,我们恐怕会失去这员良将。”这从侧面看出李广独往独来不擅配合协作。而后被免职的李广在射猎回城途中,因违规夜行被霸陵校尉扣留过,被重新启用后,李广第一件事就是用权借故杀了校尉,心胸狭隘使气任性可见一斑。
李广治军没有严格的队列阵势,驻扎防地只图军士便利,晚上只是远远布置哨兵,从来不派警卫防护,懒于军中各类文书档案工作,士卒人人自便;而同时期的将领也是朝廷倚仗的重臣程不识对队伍编制、夜里打更防范、考核吏书都要求得很严,程不识评价说:“李广治军简便易行,士卒安逸舒服,都甘心为他拼死,但如果敌人突袭就很容易溃败;而我虽然军务繁忙,但防范严明敌人不敢侵犯。”在李广军事生涯中多次被置于以少战多甚至诈死逃脱的险地,诚然李广的勇气谋略征服了下属和同僚,但同时也佐证了程不识的评价和预见。
除了率性的性格和松散的管理,李广最大的问题还在于政治的弱视和对风险管控的缺失。汉景帝上台初期镇压吴楚叛军时,李广攻城夺寨,勇拔敌军军旗,立下掀天功劳,但是他却不顾律法和避嫌,私自接受了梁王授予的将军印,导致回朝后不封反降。军事终究输给了政治,而李广也因自己的轻率和虚荣,不但错过了封侯的最佳时机,也将自己的职业生涯成功地带进了“黑名单”。
公元前119年漠北之战,是汉朝大破匈奴决定性和战果辉煌的一战,也是李广任性和悲剧的最后表演。战前年事已高的李广迫切地想抓住最后一次机会,几次三番恳求景帝让他担任前锋与匈奴单于决一死战。景帝考虑再三虽然同意了却暗中叮嘱主帅卫青‘李广年高且运气不好,不要让他单独对敌。’这就为李广的悲剧埋下了伏笔。临阵追击匈奴时,卫青考虑到战前景帝的命令,同时意图借机恢复其好友公孙敖刚丢的侯位,将本是前军的李广改派为偏师断后。李广知晓内情后力争无果,只得恼怒万分地出发;屋漏偏逢连夜雨,愤怒充塞了心智的李广所部迷失了道路并落后于大部队;与匈奴交战后,单于不敌逃脱,卫青派人慰劳并问询李广迷路的情况并准备报告景帝,李广却拒绝回复;卫青责令李广前去大帅府受审,李广悲愤地对下属说:“我与匈奴战斗七十余次,好不容易碰到一次与匈奴决战的机会,可卫青故意调我的部队绕远路,偏偏又迷失道路,这是天意灭我。我已经六十多岁了,不可能再去受辱了。”于是拔刀自刎。
天灾抑或人祸?纵观李广的一生,性格决定命运的因素更多些。面对强敌意气自如,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爱兵如子宽缓不苛,身处绝境时士不尽食广不尝食,这样的领导哪个下属都会爱戴的,但是他“向上管理”的能力和情绪管理的自制却差强人意,三朝三任老板和直接上司并不认可他的“劳苦”,不仅谈不上高功,公平的资源分配都无法保证,这是导致李广苦战无功而新贵霍去病战功累累的根本原因。毕生心力的巨大付出和回报甚微的反差,用力支撑到心力憔悴的压力难以得到释放,屈才于不如自己的同僚和下属、起起伏伏终生无法封侯的憋屈和痛苦。漠北之战中的迷途,不仅是方向的误判,更是心理上的迷茫和绝望,这成了摧毁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李广身后有“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行”、“桃李不言,下自成蹊”高度的赞誉,但是,却始终掩饰不了大汉公卿梦破碎的千古惆怅。
李广射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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