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素,字藏真,俗姓钱,长沙人(另一说零陵人),其实根据现今遗留下来的文献来看,怀素的故乡应该在永州(即零陵),《零陵县志》里有关于怀素的记载,他所居住的寺院遗址也在零陵地区,与此同时他写的《藏真帖》中也有:“怀素字藏真,生于零陵”的记录,只是因为怀素在声名远播,流传极广的《自叙帖》中开首便道:“怀素家长沙”,使人印象深刻,故很多人以为他是长沙人。
我也一直将他当做自己的老乡,直到阅读了有关他的详细资料以后才发现这个误会,这对于长沙和即将要写有关家乡唐宋时期诗歌事迹的文章的我来说,无疑是一个遗憾。但我还是决定写他,因为那么多的证据表明他生于零陵长于零陵,能说明他是长沙人的只有《自叙帖》中的那一句话,可偏偏就是这一篇最为人所熟知,这不可不称其为一种奇妙的巧合与缘分,也因为他身处中唐,却散发着盛唐时期那样肆意昂扬,无所拘束,痛快淋漓的气质,让人欣赏,最重要的是他是著名的书法大师,却与唐诗有着紧密的联系,这就如同唐诗与酒文化,与科举文化,与洞庭湖文化产生的碰撞一样,非常契合这个课程所表现的研究方向,我也很想谈谈怀素的狂草与盛唐诗歌的内在联系以及唐诗在书法艺术中的表现力。
怀素幼年好佛,“忽发出家之意”,“猛利之性,二亲难阻”,遂步入僧门,僧名怀素,怀素生得眉清目秀,自幼聪明好学,他勤学苦练的精神更是惊人,他好草书,便练到极致,他弃的笔积于山下,可成笔冢;他以芭蕉为纸,可使蕉叶变色;他于漆盘上挥墨,可致板盘皆穿。正是因为这样的苦练和他本来的天赋,少年怀素就已经远近闻名,当时有位朱逵处士,听说少年和尚草书有名,特从远处赶来衡阳,拜访怀素,并以诗相赠,他用诗的语言描绘了他所见到的怀素草书笔法:“笔下唯看激电流,字成只畏盘龙走。怪状崩腾著转蓬,飞丝历乱如回风”,从其描绘之中,我们可以感受到怀素草书笔走龙蛇,气势磅礴的特点。书法艺术和诗歌就在这样的不经意之中相会了。
唐肃宗乾元二年(759),怀素二十二岁。这年李白已五十九岁,在巫峡遇赦后,从长流夜郎乘舟回江陵。在南游洞庭潇湘一带时,被怀素找到求诗。虽然两人年岁差距很大,却性情相投,遂为忘年之交,李白非常爽快的题诗盛赞道:“少年上人号怀素,草书天下称独步。墨池飞出北溟鱼,笔锋杀尽中山兔……起来向壁不停手,一行数字大如斗。怳怳如闻神鬼惊,时时只见龙蛇走。左盘右蹙如惊电,状同楚汉相攻战。湖南七郡凡几家,家家屏障书题遍。王逸少,张伯英,古来几许浪得名。张颠老死不足数,我师此义不师古。古来万事贵天生,何必要公孙大娘浑脱舞。”这可真是李白的风格,跌宕起伏,飞驰遐想,无所拘束,可以说,只有太白这样的气度,才最能表现怀素之草书的风范,而也只有这样肆意汪洋,行云流水的草书笔法,才能成就这么生动的,有感染力的诗歌。李泽厚在《美的历程》就提到过:“唐代书法与诗歌相辅而行,具有同一审美气质。其中与盛唐之音若合符契,共同体现出盛唐风貌的是草书,又特别是狂草”,人道“诗仙”李白与“草圣”张旭齐名,而怀素与张旭一脉相承,有过之而无不及,素有“张颠素狂”之称,因此我说身处中唐的怀素具有着盛唐的气质,而这种气质又是从盛唐之诗中体现的。
唐代宗宝应元年(762),怀素三十一岁。他在《自叙帖》中提到自己“恨未能远覩前人之奇迹,所见甚浅。”于是“担笈杖锡,西游上国,谒见当代名公。” 在求学游历之际,怀素师从张旭,同时兼学各家之长,形成了独特的个人风貌,创作了许多作品,有关于他书法的诗歌更是层出不穷:张礼部云:“奔蛇走虺势入座,骤雨旋风声满堂。”卢员外云:“初疑轻烟澹古松,又似山开万仞峰。”王邕曰:“寒猿饮水撼枯藤,壮士拔山伸劲铁。”许瑶云:“志在新奇无定则,古瘦漓骊半无墨,醉来信手两三行,醒后却书书不得。”……怀素的草书就是通过诗歌在文学世界里又活了一遍,书法是是视觉的艺术,而文学是感知的艺术,想象的艺术,草书就如同跳跃的音符,被诗歌以各种形式演奏着,是的,盛唐诗歌和书法的审美实质和艺术核心是一种音乐性的美,这是沟通两者的源泉。
而这种音乐性又不同于讲究格律与对仗的齐梁之风,也不同于已然确立美学标准之后的杜诗,白诗,相反,他是一种对旧的形式与规范的打破,是浪漫先于现实,抒情先于叙事的自由之歌,它充满活力,充满朝气,它是无所拘束的自然抒发,它是天才的不可复制,无法效仿。戴叔伦这样说:“心手相师势转奇,诡形怪状翻合宜。人人欲问此中妙,怀素自言初不知。”
为何怀素不知“此中妙”?因为“此中妙”是的确无解的,那是一种当下的灵感迸发,一种情感的自然书写,只存在于那一刻,也只存在于那一个人的笔下,而这,又与盛唐诗歌的风貌是怎样的一种契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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