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见到妈妈的时候已经十七八岁了，由于某种因素，我显得即成熟又幼稚，这样说有点矛盾，但我确确实实终身都呈现这种状态。
那年大姐把妈妈送到我们这，和我们生活了一年多。妈妈在我出生不久发病，一直到她80岁去世都是作为一个精神病人活着。
十七岁那年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妈妈，虽然觉得她的状态比我在街上看到的其他的精神病人好很多，但是在我眼里总归是精神病人，她只会不时的傻笑，晚上时间经常不睡觉，走来走去，不会自理，随地吐痰，走出去玩不会锁门等等。
那时候我依赖姐姐生活，心中总怀着一种寄人篱下的悲伤，心里总想有个会爱我的清醒的妈妈就好了，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后来我甚至想哪怕妈妈就只醒来一天，给我一天的母爱也好。这种心态其实类似于海伦凯勒《假如给我三天光明》。
许多年后，我觉得妈妈可能醒来过，只是我没有发现。那时候我和姐姐谁有空谁煮饭。有一天，妈妈把姐姐买来的茄子煮了。我吃了一口，无法下咽，大概把醋当酱油放了。那时我家附近没有食堂，那天中午我们就没有菜吃了。
我由于生气在房间里骂了妈妈，怪她不应该去煮了那个茄子。突然间妈妈把我按在地上，那时我吓得半死，心想神经病下手不知轻重，说不定会被她打死了。
我躺在地上大叫:“妈妈，你不要打了，我错了，我不骂你了。”
我妈妈立刻把手松开了，那时我心里有股异样的感觉，觉得精神病的妈妈心里还保留了一点作为妈妈的东西。
第二天，我看到妈妈手腕上有指甲印，一定是我被妈妈按在地上时，被惊恐的我抓的。我看了有点心痛，就问:“妈妈，你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啊？”
“让孩子抓的。”妈妈说。
“被那个孩子抓的。”
妈妈沉默不肯回答，像怕我被惩罚。
“痛吗？”我轻轻地抚摸妈妈手腕上的抓痕问。
“不通。”妈妈轻轻地说。
我现在想起这件事，就想妈妈煮茄子那天，她可能醒来过。她可能想试着做点事情，在去上班的女儿、上学的女儿回到家里之前把菜煮好，等她们一回家就可以吃饭。
我现在不想说如果时光可以重来，一定好好照顾妈妈，也不想写我有多少内疚，妈妈有四个女儿，我知道从妈妈的角度，她一定希望每个孩子都过的好。如果她真的在天有灵，看到女儿过得痛苦，灵魂一定会不安宁。
我过好自己剩下的日子，是对妈妈在天之灵最好的安慰。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