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来,维维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小伟看着日历上约定的日期越来越近,心里日渐担忧。每当工作闲暇时,他仍旧一次又一次地拨出维维的电话号码。但每次传出的都是那个熟悉的,机械的声音: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小伟好几次打开购票网站,查询去往维维家乡的车票。有两次都点到付款界面,但想到再过两天就是约定的日期,他便点了取消购买。
每天下班回到家,躺在床上,他都会不由自主地想,她在家是否顺利。但想的更多的是,维维被父母发现,父母把她反锁在屋里的画面。然后,他猛地摇摇头,想要把这种想法甩出脑袋。因为,他不敢想象再也见不到维维,自己将会是什么样子。
虽然,维维上车前一直信誓旦旦说不会出事。但,从她发完短信:我到家了。之后,手机就突然关了机。几天时间,一直联系不上。
小伟数着日子,每天心不在焉地工作。他盘算,等维维回来,再也不向她说结婚的事。只要维维愿意和我在一起,不管是朋友不看好,还是她父母的反对,我都不会放开她。
终于,约定的日期到了。小伟反复地看看车次和到站时间,整理整理衣物,出门,钻进一辆出租车直奔火车站。火车站出口处,墙上一排电子显屏在滚动的播出车次到站时间。来接人的人把出口围得水泄不通。
小伟站在不远处,留意着屏幕提示。一支烟的工夫,与维维约定的车次已经进站。小伟走进簇拥的人群,与他们前胸贴后背地向前挤,终于挤到最前面,倚着栏杆,向里张望。旅客零零散散地从月台向出口走来。他们检完票,要么目标明确地向外走去,要么与迎接人相伴而去……
一阵人潮过后,站台恢复了宁静,几个人悠闲地向这边走来。小伟伸着头,不住地往里看看,却一直没发现维维的身影。像是验证了自己的猜测,小伟垂着头,脑海里浮现出与维维很多过去在一起的画面。
他失望地转过身,突听后面一阵急匆匆奔跑的脚步声。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等等,等等,我还没出站。小伟迅速转过头,目光与维维的目光触碰在一起。两人相识一笑。
维维出了站,扑在小伟身上,紧紧地抱着他。似乎她一撒手,小伟便会突然飞走似的。两人抱在一起,好久好久。待广播提醒有车进站,两个才如胶似漆地分开,手拉着手走向公交车站。
维维拍了拍背包。接着一只伸进包里,突地抽出一样东西,挡在小伟眼前。小伟定神看去,正是维维回去前准备从家里偷出的东西,户口本。
小伟接过户口本,放进自己的包里,脸无表情地牵着维维的手,走进公交车。
一年后的清明节前夕,维维说:我要回家了。说完,她看着小伟的眼睛。小伟目光闪烁着看向窗外。过了好一会,才低声说:什么时候走,我送你。
维维叹了口气,说:明天。转身走到墙角,拿来箱子,开始收拾衣物。她收拾得很慢很慢,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小伟静静地坐在床沿,看着维维把一件件物品放进箱子,心里却异常的平静。虽然,他不知道维维过年时经历了什么,让她有此决定。但,从他们在一起后的某个日子开始,冥冥之中,小伟就意识到这一天早晚会来的。
小伟长相平平,身高平平,来自农村,家庭条件一般,上大学的钱还是父母积攒了很久的。维维来自邻市,人又高又漂亮,父母都是生意人,家里经济条件优越。
两人相识缘于一次偶然。小伟与维维虽是同班同学,但小伟不善交际,开学几个月时间,还没把班里的同学认全,女生更是一个都不认识。只是与一同考入这所大学的一位高中同学关系密切。
那会,学校的计算机没有网络,上计算机课时,大家就用局域网聊天。输入一个字符加上对方计算机地址,就可以发信息过去。对方也按相同的方法回信息。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聊生活,聊游戏……
有次,小伟发信息给高中同学,相约下课后一起吃饭。输地址时,错了一个数字,也没注意,就把信息发了过去。当时,小伟并没发觉。对方就这么顺着话题与小伟聊了起来,你一句,我一句。虽然,小伟发觉不是高中同学,但对方的言语,让他有一种亲近感。临近下课,才依依不舍关了计算机。
此后,两人常以这种方式聊天,关系也从计算机中转移到现实。原本沉默不语的小伟,突然像开了闸的笼头,话语像流水似的倾泻而出。维维则认认真真地听他说。而原本大大咧咧的维维,突然有一种被人欣赏,被人理解的通透感。两人都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虽然,都没有向对方表白,但两人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成为一对情侣。他们像很多年轻的情侣一样,享受着无忧无虑的时光。他们牵手走在校园一角的小湖边,任湖风拂面。他们依偎在月光下的亭子中,举头看星光闪闪。那会,他们从未想过以后。
学校的时光过得很快,在他们绵绵情话中,毕业季如约而来。两人第一次有了分歧。在选择实习单位时,小伟倾向本专业的企业,维维则选择了离家近,与本专业匹配度不高的企业。
离校的时候,谁也没有找谁。小伟踏上了去往南方的列车。维维则与一群同学去了省会。这是两人第一次分开,没有任何预兆,谁也没有认输。
那会,他们都太年轻,全身带着锋芒,只会向自己想要的方向冲。如果,他们知道若干年后,大家会褪去锋芒,时常去走自己不大愿走的路。或许,当时他们会更加珍惜,那来之不易的爱情。
坐在公交车里,维维兴奋地把回家后的事情告诉了小伟。她说:刚出车站,就把准备偷偷地拿出户口本与男朋友登记的想法,告诉了前来接站的姐姐。并要她一定保密,不能让父母知道,不然肯定不会放她走。
几个月前,维维曾试探地告诉父母,说:自己找了一个外地男朋友,对自己很好。父母态度生硬,警告说,不可能让女儿找外地男朋友。
回到家,一家人亲亲热热。父母嘘寒问暖,询问:为什么这时候回来。维维谎称公司集体活动,自己没有参加。父母没再追问。
第二天一早,维维醒来,发现放在床头的手机不见了,门也被反锁了。无论怎么捶打,也无人应声,纵使听见脚步声就在门边。她大叫姐姐的名字,扬言要找姐姐算账。
一连几天,饭都由母亲送进房间,但无论维维怎么软磨硬泡,母亲就是不让她走出屋间半步。父亲像个闹钟似得,每天早上和晚上都会过来对维维一顿训斥。母亲有时候会哭哭啼啼地责怪她,说她长大了,翅膀硬了,家也不要,父母也不要了。
维维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说,上有姐姐,下有弟弟,自己即便嫁过去离的也不远,可以随时回来。谁也说不通谁,就这么僵持着。
第四天,维维的舅舅家办喜事,父母一早喝喜酒去了。维维央求姐姐,放自己出来透爱气。姐姐心里内疚,磨磨蹭蹭地开了门,却一直寸步不离地跟在维维身边。
弟弟从学校回来,得知此时,暗暗地给维维竖起大拇指,表示支持姐姐的选择。于是,在弟弟的配合下,维维拿到户口本,偷偷地离开家,上了火车。
听维维说完,小伟心里犹如堵着一块石头,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这些年,维维常抱怨小伟对自己的态度不热烈,如同清水一般,不咸不甜。
而小伟来自农村的身份,让他从认识维维开始,就一直感到自卑。他总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但只有自己知道,维维在他心目中的份量,他用冷淡掩饰自己,生怕被人戳穿,嘲笑自已可怜的自尊。
选定登记的日期越来越近。小伟时常拿出维维拿来的户口本,仔仔细细地看着上面有关维维的一切信息。然后,从抽屉最深处,拿出偷偷购买的戒指,仔细端详。多日前,选戒指时的兴奋,仿佛才刚刚过去,而现在心里只剩下惆怅。
登记日前一天,小伟向公司申请去外地出差。当天,买了机票,回家收拾几件衣服,背着包直奔机场。上飞机前,给维维打了个电话,告诉她,公司临时有工作,出差了。
维维大骂小伟公司不人道,故意拆散别人婚姻。接着,吩咐小伟要注意安全,到地方打电话回来。小伟满口允诺,登上飞机,心里瞬时感觉轻松许多。
一周转眼过去。回来后,小伟没再主动提登记的事。他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担心什么。是两家经济条件的差距?还是她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架子?似乎都有一点。
维维提过几次。她似乎也过了激情期,没有表现出坚决的态度。两个人依然常常约会,假期时,依然待在一起,买菜,烧饭,散步,犹如一对小夫妻。
两人都在等。等对方决绝地告诉自己,非你莫属。但时光渐渐流失,谁也没有说出那句话。
维维终于还是打电话回家了。父亲告诉她,因她的不告而别,母亲已经躺在床上好些天,每天茶不思饭不想。父亲没有表现出很严厉,只是把母亲的情况告诉了她。然后,把电话给母亲,让她与母亲说话。
听到母亲微弱的声音,维维的眼泪无声地涌上眼眶。母亲说: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但你执意那么做,也只能随你。希望未来你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有空能常回来看看。
维维说:我想你们。然后,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母亲说:无论何时,这里都是你的家,可以随时回来。挂断电话,维维久久地呆坐着。
小伟鼓起勇气给父亲打去电话,告诉父亲,找了女朋友,是城市人。父亲的态度一如从前,不泠不淡地说:城市人是能和你过日子的人吗?李建国托人来说过几次媒。我看他家女儿挺好。你最近回来一趟,见见面。
小伟眉头紧锁,气呼呼地说:我不去。
话筒立刻传出父亲的怒吼:你试试看。赶紧滚回来。说完,果断挂了电话。
小伟上大学那会,每次回去,小伙伴都会调侃说小伟攀上皇亲国戚了。因为,小伟的父亲早就和本村村长约定,等小伟毕业后就娶了村长李建国很早就辍学在家的女儿李莉。在农村能考上大学的孩子,在村里就是香馍馍。家有女儿的,哪个不想攀上家有大学生的家庭。
小伟见过李莉,就一个印象,胖。每次小伙伴说起此事,他总极力反对。但他心里清楚,父亲欠李建国家钱。除非自己从此不再回家。这么做就是与父亲断绝关系,自己能这样做吗?
如果有一个人,能够像飞蛾扑火般爱自己,那么,我必将义无反顾地回应。至于,家人,他们早晚会理解自己。可是,谁愿意做一只飞蛾?
他们在等……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