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

     

暖

房间里开着暖气，水晶吊灯散发出柔和的光，张丽靠着床头，看着熟睡中的儿子，忍不住用手指轻轻地抚摸着宝宝光滑细嫩的肌肤，“眉毛像你，眼睛像我，幻想粉红色的手指，长大以后可以打棒球……”歌里那样唱的，张丽的心里也是这样想的，从第一天知道自己怀孕的那一刻起。

      四十二岁，对女人来说不是一个适合生育的年纪，对一个四十二岁依然单身的女人来说，怀孕是不能细想的事情。可偏偏，在四十二岁这一年，和他在一起三年后，张丽怀孕了。

    成年人之间的感情会少了很多繁文缛节，三年前在一次同学聚会上重逢，他人近中年，少了少年时候的机灵劲儿，中规中矩的发型，中规中矩的穿着，中规中矩的问候，当然还有中规中矩的夸赞，只是在结束的时候，突然说“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家”。

      张丽没有结过婚，有固定男朋友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一个女人在男人那里受过的伤总会凝结成一个病，绝口不提或者喋喋不休都是病症，张丽属于绝口不提的那种，但却从此不再相信爱情，不敢嫁给爱情，也不甘心嫁给没有爱情，这样一徘徊就年近四十了。

      那一晚送到楼下就分开了，他突然递过来一只打包盒，“红糖麻糍，我记得你喜欢吃烤麻糍，我看你晚上都没吃东西，你太瘦了。”然后顾自告别离开了。

    太瘦了，张丽摸摸自己的脸，很久没有听到这样的话了，自从奶奶去世以后，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找到一个会担心自己太瘦的人了。在爱你的人眼里，你总是吃得太少，你总是太瘦，你总是不够仔细，你总是大大咧咧容易吃亏。奶奶走了，张丽以为再也不会有人觉得自己“太瘦了”。顾卫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感情是怎么开始的，张丽说不清楚，但和顾卫的日子却是从葱油鳊鱼开始的。

    那天顾卫说学校食堂的饭菜难吃，张丽说想吃鱼，顾卫说他会做葱油鳊鱼，然后就这样跑过来了。

    对于相互渴望的男女来说，一个眼神、一个手势都是刚刚好的吸引。其实食堂的饭菜已经吃了十几年了，那一天没有特别难吃。其实张丽想吃鱼也是随口那么一说，如果换成牛腩炖土豆、红烧茄子也都可以。其实顾卫也不会做菜，葱油鳊鱼也是问度娘学的。但就是这样，两个三十好几的人，兴冲冲地等着下班，等着见面，鱼刚刚蒸在锅里，手就握在了一起。

      在充满鱼腥味的厨房里，水开了，张丽趴着顾卫的耳朵边上说：“鱼是蒸几分钟的？”顾卫很认真地说“一个亲吻的长度”。

      后来，顾卫就成了常客，除了姐姐张华以外，唯一的亲人。张丽没想过要和顾卫结婚，婚姻对张丽来说不是一种吸引，如果不是后来突然降临的小生命，也许一辈子就会这样过下去了。张丽可以不要妻子的名份，但孩子需要一个父亲，这是一个女人的自私。

      结婚登记三个月后，儿子降生了，顾卫还是不会做菜，蒸鱼的时间还是一个亲吻的长度。四十二岁，对一个女人来说，爱情和儿子都来得有点晚，但幸好是来了，张丽常常是这样庆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