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景色换了一副模样，绿意不再，红花难见，唯有黄叶片片。或静处于角落，或飞舞在空中，抑或是危危悬挂在树枝上。秋已深，昼渐短，夜尽长。物是物非，人非人是。我似昨日的我，喜欢安静地坐在座位上，呆呆看着窗外，思绪飘远又走近。我已不是昨日的我，时间流逝，被追赶着长大，不得停留，步步向前又步步回头。我想念旧时光里的人，近来愈发想念，因为他的出现，尤为想念我这一生都不能再见到的人。
“住手。”我把正在弄乱我头发的手抓住。
“给你，暖手用的。”白也把一个瓶子塞到我手里后，拉出椅子坐下，“我可是站在饮水机前等了好久，水开了才装的。”一脸邀功等奖赏的模样。
“原来如此，难怪有点烫手。”我把校服外套的袖子拉下些包住手掌再握住瓶子，“谢谢你。”小女子大大方方地道谢并附上标准微笑。
“什么？再说一遍，刚才风太大了我没听见。”白也将身体倾斜，耳朵凑过来。
“我没说话啊。”
“哇啊啊啊！”教室里的人突然兴奋起来，一时间惊呼声口哨声齐响。等我抬头想一探究竟时，发现“原因”已经到眼前。黑色如瀑的长发，整齐的别在耳后，完美的展示姣好的容貌，高挑的身材，一样的校服穿在她身上却显得格外特别。整个人看着给人一种柔和的感觉，没有攻击力，亲和力满满。高二年级级花，名副其实。
“白也，你好。”美人朱唇轻启，柔声细语，害羞带怯。果然，又是冲着白也来的，一个又一个，一个貌胜一个。白也闻声，转头看向来人，双眼微眯，一会儿后眉毛一挑，站起来说：“是你啊，老同学。好久不见，原来你也在这读书。有事吗？”
“他们认识？”
“是要表白的吗？”
“什么情况？别挡住啊。”无论何时何地，从不缺乏好奇心重的人和爱凑热闹的。
“嗯嗯，好久不见。”美人甜甜地笑，“其实……你来的第一天我就想过来跟你打声招呼的，可是我不敢，我怕你把我忘了……”
“他们果然以前就认识的。”
“哇哦哦！女神的声音真好听！”
“我今天来还有件事想告诉你。”美人的手紧紧攥住衣角，脸颊变得红彤彤的，“白也，我……我喜欢你好久了！我希望你能和我在一起。”美人眼睛里雾气缭绕，害怕又期盼的看着白也。
“你在开玩笑吗？”此话一出，热闹的教室瞬间变得寂静无比，空气中只剩微弱的呼吸声，接着白也的声音缓缓出现，“整容变脸，记忆也顺便动刀子了？”
“BOOM！”炸弹在教室里炸开了。
“老同学，我可记得很清楚。别惹我，好自为之。”白也说完坐下，背靠在墙上。
再看美人，泪眼朦胧，嘴唇发白，双肩微颤，“不是，你认错人了。你想要拒绝我就直接拒绝好了，不要乱说人家。”说着眼泪像珍珠一般颗颗落下，着实让人怜惜。
“不喜欢就拒绝嘛，大男人干嘛毁人清誉！”
“不可能整容吧，从我认识她的那天起就长这样，一直都那么美。”
“男子汉大丈夫，拒绝就拒绝，说什么废话！”
“他不喜欢你，我喜欢你！”
“我也是，我喜欢你！”
“还有我，我也是我也是。”声声响起，声声有力，声声不绝。白也站起来，双手撑在桌上，身体倾向美人，距离拉近，笑着说：“十四岁与历史老师恋爱，怀孕堕胎，老师离职，你转学。死性不改，变本加厉，几年间换了多少个男人，辱了多少清白，负了多少颗真心，要我一一给你列举出来吗？”声音不大不小，离得最近的人都能听清。美人脸色苍白，嘴唇红润，伸手一把揪住白也的袖子，咬牙切齿，“你怎么知道的？说！”
“我不想知道的，也会知道。”
“你怎么能这样说我？”美人突然尖声喊道，“我哪里不如她了！我那么喜欢你！”美人玉指一屈伸，直直对准我，一时间受到惊吓的我失去语言能力，站在那儿使劲摇头想自证事不关己。美人的声音继续在教室里荡开，“我喜欢你那么多年了，你不喜欢我，你因为她不喜欢我，还要诬陷我！都是你，都是你这个狐狸精！”只见一道黑影闪过，耳边一道劲风袭来，我下意识闭眼耸肩缩脖子，想躲躲不过，那就扛住。
“啊！”我所预期的疼痛感没有到来，等来的是一声惊呼。睁眼一看，只见美人半躺在地上，她身旁的人正手忙脚乱的扶她起来。校服的白色部份沾了污渍，整齐别在耳后的黑发散开来遮住大部分脸，毫不掩饰的愤怒从眼睛里奔腾而出，此时的美人，是可怕的美人。白也双手握拳，半眯着眼，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我站在白也身旁，一手抱着水瓶，一手紧紧拽住他的袖子，生怕他会动手打人。
“啊！”可怕的美人用力一声吼，“你们等着，狗男女有本事放学别走！”
“放学不走，”白也笑了，“还要打扫公地，吃饭，上晚自习呢。”
“哼！”可怕的美人三步并作两步，气势汹汹的走了。
中午，学校食堂。
比起往日，今天的食堂热闹非凡。同学们从“吃什么”问到“地点在哪”，从“今天的青菜”聊到“表白被拒，恼羞成怒”，再从“加量不加价的米饭”谈到“好戏将上演，地点竹径”。无休无止，从进食堂大门到用餐结束离开。
我和白也坐在靠窗的位置吃饭，耳边闹哄哄，时不时有特别的视线打到身上，这顿饭我是吃得浑身不自在。再看事件主人公白也，毫无影响，大口吃饭大口喝水。
“你是不是对学校的人都做了调查？”我的确有疑问，若他说美人的话是假，也不至于到了约架的程度。
“没有，一部份同学而已。”
一部份？我也在其中吧。不知为何我有点生气，可能觉得不公平，我对他几乎一无所知，他对我可以说了如指掌。
“我感觉我在你面前就是赤裸裸的。”
白也把最后几口饭吃完，抽出纸巾擦嘴擦手后，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吐出。
“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不知道你到底最在意的是什么。你好像没有非做不可的事，没有非得到不可的东西。待人温和，却总是独来独往。还有，你现在穿着衣服哪能说是赤裸裸的。我可没见过你的裸体，别冤枉我。”
最后一句话一出，坐在附近的同学目光瞬间锁定我俩。我瞪了他一眼后，急忙拿起勺子拼命舀米饭往嘴里送，赶紧吃完赶紧离开“是非之地”。
“哈哈哈”白也一边轻拍我的头一边大笑，笑声爽朗无比，甚是刺耳。士可杀不可辱，岂有此理！等我吃完饭我就把勺子当武器扔出去砸死他。当施加在我头上的力气撤去时，白也的声音随之响起，“吃慢点，多吃点肉，下午好有力气看我打架。”最后一口饭就着他的话一并吞下，菜和肉几乎没有变化。我把他的餐盘和我的叠在一起，拿到收集餐具的蓝色箱子里，然后拉着他迅速离开食堂。
食堂里外，天壤之别。耳边终于清净许多，空气也新鲜好多。走在回教室的路上，道路两旁的树叶躲不开秋意，风一吹来，叶子在空中起起伏伏几回后，静静落在地上。空气也变凉了，深吸一口，从鼻腔开始一路凉意直击心肺，舒服，同时脑子亦变清醒许多。
“我以前也跟人打过架，要是她们下午真的来了，你就看着吧。总不能让你一个大男人动手打女人吧。”小女子主动请缨，真是疯狂。
“也对！男人就应该和男人动手。女人嘛……那要看看她在我眼里算不算人。”白也把手插在口袋里，边走路边踢地上的叶子玩儿。
“有言道，男人无论如何都不能对女人动手，不然有损名声，若你落得个人渣一称呼，岂不是亏大了。去哪……”我的话还没说完，白也突然快跑起来，我不明所以呆呆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只见他抬脚用力一踢，一个足球射门的动作，一堆叶子被踢得四散开，还有几片飘在空中，风一来，回旋起伏。白也回头对我大喊：“放心，我会看着办的。”
我看一眼还在乱踢叶子的白也，再看向天空，心里暗道：“佛祖，这小子是会动手的。”
时间飞快流逝，下午三节课在我的兴奋和害怕中迅速结束。16：30下课铃声准时响起，一天的课程也终于结束了。白也夸张地伸懒腰，左手缓缓落到适合的高度，稍一用力，准确的将我锁喉。“同桌，下课了，赶紧的扫地了！”这个人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居然跟我玩锁喉。横在下巴的手臂再稍微用力把我整个人圈起来带走，毫无商量余地。
离开座位，走出教室，下楼，穿过花园。忍忍忍，不忍了！
“放开！小女子警告你，再不放开我就掰你的小拇指了。”我把手搭在他的手背上，作势要掰手指。
“别啊，很疼的。”果然有效，白也立刻松开手。我活动脖子，顺便扫一眼花园，今天真是热闹。平常这个时间点，除了打扫的人外，就只有三三两两的人在角落里默读背书。而今天是三五成群，一群人一群人兜兜转转，渐渐往最北边的竹径靠近。白也和我不急不缓地往竹径走去，戏要上演，主人公要出场。
冷清荒凉的竹径，今日早早地就有人来访了。
“你就是白也？”三人中最高也最壮实的男生问。
“有何指教？”白也咧嘴一笑，天真又谦和。
“呵”高壮男生嗤笑一声，“就是你啊，我一个人就够了。你们俩别出手，看我的。”话音刚落，高壮握手成拳，冲向白也。敌人来势汹汹，胜券在握，我方势单力薄，祈祷奇迹发生。
白也借势拉住他的手，一记过肩摔，“嘣”高壮落地。接着再将高壮的手反剪，脚踩在他的背上，手脚同时用力。“啊”一声伴有骨头错位声的惨叫响彻，高壮战败。他捂着受伤的肩膀，满脸通红，满头大汗，满地打滚。白也拍拍手，转头对我挑眉咧嘴抛媚眼。奇迹发生了，我跟着也笑了。
“混蛋！啊啊！你们两个给我上，打死我负责。”高壮趴在地上嘶吼，同行的两个男生接到命令后立刻行动。白也脱掉校服外套，顺手把它挂在竹子上。双手握拳横于胸前，一前一后，一攻一防。双拳敌四手，敌攻我防，拳脚交错，比力道比速度。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我模糊的看见白也愤怒的脸，眼神凶恶，然后被一记重拳打中，一个趔趄。再抬头时，鲜血从他的鼻子流下。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我的脸上正往下流，伸手轻触，再见已沾染鲜红。火辣的疼痛感从左脸蔓延开，耳朵轰鸣，双目发热。入眼的画面只是一只发红的手掌，中指上戴的戒指染上红色，就是你了。
我一个箭步上前推到她，欺身而上跨坐在她身上，左右手交替不停歇地打在她脸上。小女子长这么大哪是为了挨你这一巴掌的，现在挨了就要十倍百倍还之。我发疯地一巴掌一巴掌打下去，同时有人不断拉扯我的衣服，企图把我拉开。我把校服拉链一拉，衣服瞬间被扯掉。“哎呦！”有人屁股着地摔倒了。不过是一个左右手交替间，又有人来拉扯我的衣服。身上穿的毛衣本来就宽松，被扯了几下后就脱下了。我穿着短袖在深秋的竹径了抽别人耳光。“嘶”短袖的衣领应声裂开，我急忙拽紧领口，这件可不能脱了给你们。突然头皮一疼，头发被扯住往后拉，我吃疼想抓住扯头发的手，可惜还没能抓住我就被人架住动弹不得了。
地上躺着的人终于得到起身的机会了，她吃力地爬起来，走到我面前，抬手把散乱的头发分开别在耳后。原来是早上表白被拒，恼羞成怒，约架放学后的美人。可惜此时的美人双颊红肿，嘴角还有血痕，表情狰狞，目露凶光，攻击力满格。
“你个贱人！敢打我！”狰狞的美人高高举起右手，咬牙切齿。看来这一巴掌我是躲不过了，扛得住吗？可能要毁容了。
“啊！”尖锐的惨叫声划破竹林。只见一道黑影闪过，狰狞的美人飞出一两米远，躺在地上嘤嘤的哭了。架住我的两个人见状急忙跑到她身边，轻声安慰，小心查看。
我不用挨巴掌了，也自由了，脱力瘫坐在地上。不用看也知道踢飞美人的就是白也，除了他哪个男生舍得如此一脚踹飞楚楚可怜的人儿呢？
“你们女生打架就是拼命脱掉对方的衣服吗？”白也边说边脱下身上的卫衣，“哦，不对。是一边打人一边被人扒掉衣服。”他跪在地上，把卫衣往我身上套，“伸手，自己把它穿好。”
超宽大的衣服穿在身上，虽然没有什么美感可言，但还是暖暖的可以抵抗寒意。我站起来，抬头看着白也，想给他一个大大的笑脸，可惜嘴角刚一动，疼得眼泪先掉下来。白也见状，伸手摸摸我的头，嘴里念叨着，“坏了坏了，毁容了。一哭真是奇丑无比，笑容也定是可怕，坏了坏了。”
“喂！你们两个！”训导主任拿着教鞭着指我和白也，凶神恶煞地朝我们走过来，“就是你俩，还傻站着干嘛！嫌我们老师太闲了吗？整天惹是生非！”主任在离我们三五米远的地方停住，“还不快点跟！都到办公室前面等着！”
白也把我的校服外套和毛衣捡起来，用力甩几下，然后撑开向我展示，“外套被踩得好脏啊，毛衣也是。喏，领子被撕开了，哈哈，变成深V领了，你穿不了的。”看来我的衣服脏了，破了，他很开心。
“唉～交友不慎。”我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后，朝打架小队伍走去。看见走在队伍前方的美人，不禁佩服，不愧是厉害的美人，她被白也踹飞一两米远完全没有影响一样，一个人昂首挺胸向前走路，不用人扶。
白也从竹子上取回自己的外套后，快步走到我身旁，边穿衣服边说：“你就应该学学我，开打之前先把外套脱了放一边，打完了回来再穿上。干干净净，整洁无比。”
“还叨叨叨！叨个不停！快点走，都不想吃饭了是不是！”训导主任从前方折返，用教鞭指着白也和我一顿怒吼。
打之前把外套脱了。很久没有听见这句话了，以前和我说过这句话的人好久没见了。突然好想念他们，想去见一面。
主任办公室外的走廊里，高壮和两个同伴，美人和两个跟班并排站在一起，白也和我站在他们对面。主任在我们中间来回踱步，大声训斥，口水飞扬。几趟来回后，口干舌燥，气喘吁吁。
“你！”教鞭指向白也，“第一个跟我进来。”
白也第一个，那么接下来可能就是我了。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准备说辞，猜测主任会问什么问题，白也说了什么，我要怎么回答……我盯着白色的瓷砖，心里乱七八糟的。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白也迟迟没有出来，我从心中千万丝绳团成团，到是一说一，是非说是非。
“你！进来！”突然一声吼袭来，我惊得一颤，抬头看见高壮走进办公室。几分钟后，美人也被叫进办公室。
阳光已经离开大地，天空的颜色渐渐变深。走廊的感应灯亮起，一群家长出现在眼前。我心里大叫，不妙啊。叫家长了，怎么办？我害怕又着急地伸长脖子看向家长群，寻找着期待找不到的人。视线突然被挡住，我抬头看向来人，悬着的心终于能放低一大截。
“白也，你出来啦。”
“嗯。”白也伸手把卫衣的帽子戴在我的头上，稍微抽紧帽绳，然后把手放在我的头上，“低头，跟我走。”
我看着地板，一步一步跟在白也身旁。走出长廊，走上阶梯，进入走廊，停在一道白色门前。
“不用担心。等会儿你什么都不用说，坐着等我就好了。”白也的声音从头上传来。
“叩叩叩”
“请进。”
“您好。”白也微微弯腰一鞠躬，我也弯腰鞠躬，接着他向另一个方向又一鞠躬，我急忙跟着他一鞠躬，他道一声，“母亲。”我闻声想抬头，却被他的手压得更低了。白也拉开一张椅子让我坐下，再拉开相邻的椅子坐下。
我乖乖的坐着，眼睛固定在桌子上，一动不动。下午受到美人的那一巴掌，疼痛到现在没有丝毫消退的迹象，反而更加灼痛。耳鸣不断，时而像风在耳朵里肆意冲撞，时而像尖锐的笛声声声不绝。我想听清他们在说什么，是审判的话我希望我能第一时间听见。可是声音传到耳中，只剩闹哄哄一片，只字难辨。真是煎熬，我把头慢慢放低，我想靠在桌上。突然有只手伸到我眼前，轻轻覆在额前，小心翼翼地扶起我的头。
“你怎么了？”听见了，而且清晰。“嘿，看着我的眼睛，你怎么了？”我转动瞳仁四处寻找，谁的眼睛？找到了！“你怎么了？”声音再次传来，字字入耳。我脑子里成千上万的光点齐刷刷掠过，心里的声音也消失了。
“没事。”我摇摇头，有些不解的看着眼前的白也，我不知道怎么了，他更加不知道。
“母亲，麻烦你帮我带来的东西呢？”白也站起身，转向一旁。
“都在这儿。”温柔有力的女声，“需要我帮忙吗？”
“不了，我自己可以。”白也打开小包，取出瓶瓶罐罐，转身拉下我的帽子，然后蹲在我面前。少了他和帽子的遮挡，我终于看见温柔的女声的主人，是个美丽大方的妈妈。
“谢谢您。”我笑着对她说。
“不客气。”她也笑了，“我先走了，拜拜。”她对我眨眨大大的眼睛，再指了指白也，最后挥挥手走了。
我看着白也，思考美丽的妈妈最后的动作是何意。灵光一闪，难道她是要我替她打白也一下？我试试吧。以手为掌，一掌拍在白也头上。
“嗯？”白也愣愣的看着我，过了一会儿，他拉过我僵在他眼前的手，“看看，手很疼吗？肿了。你抽人耳光轻点嘛，不知道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吗？物理白学了。”
美丽的妈妈，对不起，我打轻了，您儿子都不觉得疼。
“闭眼，我要喷这个药了。”脸上的灼痛感被清爽渐渐代替，“这是消肿特效药，晚点再喷一次，你的脸就不会疼了。手伸出来。”我把手伸出来，高举过头。白也见状笑着站起来，边喷药边说：“你这是要投降吗？”
“这样你就可以站起来了。”
“那你刚才就应该站在椅子上，我们就一样高了，我也不用蹲着。”
“很有道理，我都没有想到。”
白也笑着摇摇头，转身收拾桌上的东西。
“话说惩罚是什么？为什么……”我有点紧张又有点害怕。
“抄学生行为规范200遍，不抄完不准回家。”白也半眯着眼看我，“如何？今晚我们就在这会议室里过夜吧。”
“不好，我还是想回家睡觉。对了，还有作业，怎么办？”
“不如我帮你抄，你帮我写作业。”白也提议。
“可以。可是你要抄400遍，今晚你真打算睡这儿？”的确是个不错的建议，但他能抄完吗？
“绝对没问题。”白也把东西收拾好放进小包里，拉上拉链放在桌上，“走，先去吃饭，再去教室拿本子和笔过来。哎呀，校长真是不相信人，非要我在会议室抄写，还要请班主任过来检查。”他边说边往外走，我赶紧动身跟上。
夜幕已降临，教学楼的白炽灯已亮起，灯光透过玻璃窗吞食掉部份黑暗。白也和我走在去食堂的路上，一前一后，路灯是橘黄色的，瑟瑟秋风吹来，有点冷，有点暖。
吃过晚饭后，我们回到教室时已经是6：50，同学们几乎都回教室准备上自习课了。白也拿了笔和本子，顺便带上手机和耳机，临走前特意交代我一定要记得帮他写作业，最好先完成他的那份再是我自己的。我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挥手让他赶紧走，再啰嗦几句完成400遍罚抄的几率又减小了。当白也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时，教室里细细碎碎的声音像海浪一样由远及近，一浪接一浪袭来，一浪比一浪高涨。
“铃铃铃”第一节自习课结束。我正好完成一人份的作业，我很有义气的先写好白也的。起身活动身体，墙上的挂钟显示8：45，还有15分钟才上课。趁着课间休息我决定去看看白也抄几遍学生行为规范了。
空旷的会议室里灯火通明，亮如白昼。白也坐在中间的位置，奋笔疾书，耳朵里塞着耳机，心无旁骛。我走到他对面的位置，用力拍几下桌面。他抬头看见我后，嘴角上翘，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他伸手摘下耳机，笑嘻嘻的问：“你怎么来了？”我朝他晃晃手里的东西，走到他旁边，“来给你送吃的，顺便看看你的400遍完成得如何。”
“谢谢亲爱的同桌。”白也接过袋子，拿出牛奶，打开喝一口，“还差一点就100遍了。”
我在心里大概算一算，“哇！你写完400遍都凌晨三点钟了。”
“我的作业你帮我完成了吗？”
“明天要检查的我都完成了。不过你真的要在学校过夜吗？”
“我可没说过是400遍。”
“你不是说一人罚抄200遍吗？”回想下午他说的话，我有种被骗的感觉，“一人一百遍？”
“对。”白也一脸得意，“哈哈哈，不怪我，是你自己理解错误。还有我把你的那份抄好了，你帮我完成作业，不亏的。”说完起身走到放小包的地方，取出一瓶药后回到我面前，“你仔细想想是不是不亏，而且说起来是我受罚不是你受罚。闭眼，再喷一次药。”清凉感从脸上传开，的确有特效，感觉脸不疼了。“伸手给我看看。”我把手举到他面前，“呦，手消肿，不用喷药了。”
“想想也是。今晚你就慢慢抄吧，我放学就直接回家，不等你了。”虽说如此，可是我心里还是有点不爽。
“那自行车给你骑回去，注意安全。还有，顺便把我书包带回去。”
听到白也的话我突然觉得自己小心眼了，愧疚感骤起，“教学楼熄灯前你能完成吗？”
“呃……应该可以。”
“那我等……”
“不用了。”白也打断我的话，“太晚了，下课后你直接回家吧。不是说今晚你爸妈不用值班可以早点回家吗？你也早点回家吧。”说完他便坐下继续抄写。
“好，那我回教室了，拜拜。”我起身往外走。
“等等！”白也叫住我，“你脸上的伤口不能碰水，明天我再帮你换上新的。”
“知道了，拜拜。”
“明天见。”
十点的下课铃声准时响起，我收拾好东西下楼到停车场，推着白也的自行车走出校门。超大宽松的卫衣此时的保暖作用大大减小，风从领口、袖口灌入，缠绕在身上。我戴上帽子，抽紧帽绳减小领口的宽度，骑着自行车踏上回家的路。
自行车的轮胎咕噜咕噜地转着，一弯新月偶尔被风带来的云遮住，星星格外耀眼。我放慢速度，抬头看天空，寻找北斗七星的位置。心里不禁希望能碰见一颗流星，就像以前我看北斗七星时刚好看见它。这次我想许愿，不然请流星带句话给别人。收回目光，认真看路。
记忆像放电影一样一幕幕在脑子里闪过，听见的话，看到的人。多久了？好长时间了吧，好久都没有像今天一样拥有这般好心情。一层不变的日子，仿佛因为白也的出现开始不一样，渐渐的令人期待明天。
今晚这条空旷又长的马路在我眼里变得可爱多了。黑色的树影投在地上，风一吹，影子便手舞足蹈，风一止又慢慢恢复原状，像个表面严肃内心顽皮的老头。昏暗的路灯像个……路灯下有个人，帽檐压得很低，整张脸藏进阴影里，浑身包裹严实，一点皮肤都不外露。入夜后的村子行人极少，这条我回家的必经之路更是难遇路人。车轮滚动，我离他越来越近，交错而过，依旧看不见面容。
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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