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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端局游戏:一、无量

高端局游戏:一、无量

作者: 红尘闲云 | 来源:发表于2024-08-31 18:23 被阅读0次

    原创  夏闲云  闲云醉语

            我在你的生命历程中辗转,看你的才华横溢,看你的落寞孤寂,看你的平淡无奇。我想找到是谁、又是什么事消耗了你,让你的才华如同退去的潮水,但我一无所获。后来,我发现了一条足以惊到我的底层秘密——消耗你的不是他人,而是你自己。这个发现让我对哲学更加热爱,让我对高端局游戏更有兴趣。

            表面上看,消耗我们的可能是某个人,可能是某些事,可归根结底,消耗我们的是我们自己。

            时常听人说,要努力地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殊不知,自己最好的样子,往往是人们想都想不出来的——比如你。如果你对我说的话怀有疑问,请回答我一个问题:“你能想象出来的最好的你是什么样子?”

            大多数人为了理想而奋斗,可大多数人的理想被自己的认知能力所限,并且大多数人很难发现自己的局限,这就导致了人的成长上限越来越低。

              我把为你量身定制的短篇小说取名为《无量》,你要好好地体会这两个字在你身上的意义。无量,没有量?无限量?两者皆有可能。

            “你看那天边的云,变幻莫测。” 气韵清新的你仰望远方的天空,轻轻地说。你身着一袭淡烟色的衣裙,宽大的裙裾和顺滑的裙带随风飘扬。远远地看去,你就像一阵淡淡的风。

            你的前方是大片的草地,再前方是连绵的群山。草地上,那些或肥硕或纤细的草儿在风中倔强地挺立,但它们奈何不了强劲的风,硬是把自己挺立成了翻涌的江河。你收回目光,高傲又悲戚地看看“草浪”,淡淡一笑,轻声地嘟哝:“若根不想随风,叶子再怎么涌动也是枉然。”

            “是啊,是啊。你看那里,看那里,好像两匹马儿在嬉戏。”说话的男子立在你的身后,听到了你的前言,没有听清你的后语,更没有看到你的表情。他身着崭新的铠甲,目光炯炯,笑意从脸上溢到了声音里。说话的时候,他举起健壮的手臂,将手指指向远方。

            在他的眼中,那簇云正如两匹奔跑、嬉戏的骏马;在你的眼里,那簇云却如边疆萧瑟的景象,以及难以预料的未来。

            你没有回头,因为你不想让他看到你眼中的失意。你想不通,为什么青梅竹马的两个人,对同一件事物的理解会如此迥异?你也想不明白,过去的两情相悦,何以了无踪影?见你没有反应,他尴尬地收回手指,又收回手臂,抿了抿嘴唇,没能挤出任何声音。在此之前,他已经对你说过无数次你曾对他说过无数次的话“好男儿志在四方,大丈夫就要保家卫国,建功立业”。此刻你既不接话,也不反驳,只是用一抹忧郁蒙上清澈的眼。他是真的不知道,你希望他去建功立业,还是希望他伴你朝夕。在他看来,你长大了,长成了一个谜。

            你们的身后,并排立着你们的坐骑。它们疑惑地看看你们,又看看彼此,再茫然地举目天空。过了好一会儿,你那匹黑色的骏马悄悄地收回目光,将头扭向他那匹枣红色的骏马,静静地看它,直到它也收回目光。当他的马收回目光,看到你的马在凝望它,登时高兴起来,禁不住跳起了欢快的踢踏舞。你的马惊诧地看着他的马,眼睛里射出喜悦的光,猛地扬起脖子,长鸣一声,向远方奔去。他的马紧随其后,愉悦地逃离了这令人、令马都尴尬到无力的境地。

            你们两个都站在马儿的前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约而同地循着马儿奔去的方向看,尴尬的氛围逐渐升级。

            “我们终究不如马儿自由。”你轻叹一声,幽幽地说,“待马儿回来,我们回吧。”

            “无量,我明天就要出征了,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他面露委屈之色,向前一步,想要扶住你的肩膀,无奈铠甲加身,动作多有不便,只好垂手而立。他的身材高大挺拔,在你一侧如同一座山。

            过去那许多年,你们时常骑着马儿并肩而立,看草、看山、看云,讨论诗词,讨论时事。你们的父母则在他的家中小酌,相约待你们成年后为你们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

            他的父亲是一员勇猛的武将,如果不是被人抢功又被人陷害因酒误事,早该成为戍边将军。你的父亲是一个文官,虽官位不高,但因祖上救驾有功,被王赐予三代免责金牌,在朝中算得上一人之下,众人之上。他的父亲武功高强,虽被人陷害、被王误判却胸怀坦荡、忠心耿耿,从不与人结怨。你的父亲读书万卷,阅人无数,虽沉稳低调却也懂得拿捏与他人的关系。他们两个是一对好朋友,惺惺相惜的那种。

            “无量”,他用手臂轻轻地触碰你的手臂,委屈地说,“我明天就要出征了,你为何一言不发?”

            你扭过头,打量他那身闪亮的铠甲,浅笑,轻声地说:“我祝你出征顺利,战功累累,早日成为大将军。”

            “然后呢?”他愉悦地笑,愉悦地问。

            “然后,上苍自有安排。”你轻轻地答。严重的失落感占据了你的内心,让你郁闷,令你窒息。

            你和父母来到他们家之前,你对他还是满怀期待的。但是,当看到他穿着铠甲迎接你们的那一刻,你的心里已经是死水一潭。年少的时候,你们两个甚是投缘,每次见面都极为开心,或上山打猎或下水摸鱼,他总是顾及你的微妙感受,你也欣赏他的有勇有谋。让你感到遗憾的是,随着年龄的长大,他似乎越来越功利,也越来越有心计。你喜欢他武功加身,期望他建功立业,不喜欢他精于思辨,盘算再三。

            有一次,你们两个聊起各自的祖辈。你说,如果他的父亲敢于向王道出事情的真相,或许他就是将军之后了。他却说,不能成为将军之后,成为将军也好。因为,如果他的父亲无容无量,与人为敌,他们一家人的性命都难保。他说,你们家的三代免责金牌在你们家里毫无用处,如果能“过继”到他们家,那就物超所值了。他还说,这免责金牌压了你们家的运气,使得你们家再无后人。

            你们家祖辈时,有兄弟好几个;到父辈时只有你父亲一个男儿;到你这辈后,连一个男儿也没有了,这是你父母内心的伤,亦是你不许任何人触碰的痛点。他犯了大忌事小,你因此而看到了他的心机事大。你并没有责备他,但你们之间出现了缝隙。那之后,每每回忆起他说的,“你才华横溢,你的诗篇一定可以千古流传”等等,你都觉得,那是他给你灌的迷魂汤。

            许是对他还怀有希望,许是习惯了有他相伴,许是不想伤了两家父母的心,你并没有表现出对他的不满,但你的性格突变,由开朗、多言变成了惜字如金,由喜怒溢于言表变成了一笑掩所有。

            “我就要上战场了,你能不能说点有温度的话?”他有些不满地说,“今天的你好奇怪,似乎没有分别之苦。”

            你笑,轻轻地反问:“你不是一样吗?你恨不得马上飞到边疆吧?我问你,今晚,你会不会穿着铠甲入睡?我希望你一切顺利,带功而归,但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我,你,”他结巴地说,“你太莫名其妙了。”

            “我是我,你是你。我们回去就解除婚约,你畅快地杀敌,我自在地做我自己。”你依然笑,依然轻轻地说。

            “我早就感觉到了,你的心已经不在我这里,早有解除婚约之意。好,我成全你!”他有些愤怒,把话说得很绝。

            你从他复杂的表情中,读到了愤怒,也读到了解脱之喜。“原来,‘解除婚约’才是你今天最想说的话。”你在心里愤愤地说,“你早就可以说出来的,根本不必等到现在。”

            于是,在两匹马儿回来之前,你们再没有说任何话,这种默契仿佛回到了年少时。年少时,每当你不开心了,他都会默默地陪伴在你的身边,直到你理顺了心情,主动开启话题。你曾对他说,你觉得他最贴心的就是,懂得你的心意,从不啰唆,又很有耐心。有一次,一个比你们年长的玩伴悄悄地揪你的头发,不小心揪掉了你的发饰,好看的辫子散了,让你狼狈不堪。为了帮你出气,他把那个玩伴打得鼻青脸肿,惹得几家大人都不太开心。

            过后,他的父亲和你的父亲逼着他一起去探望那受伤的玩伴,向人家的父母表达歉意——因为,那玩伴的官职比你们的父亲都高。他去是去了,却不肯道歉,坚持说那个玩伴非礼了你。那玩伴却说,你们是两情相悦,他揪你头发是逗你玩、是哄你开心,是你们常有的游戏。他被那个玩伴的话给气坏了,当即又揍了他一顿。三位父亲先是被那玩伴的话惊呆了,继而被他的鲁莽惊呆了。为了化解尴尬,三位父亲大喝了一顿,那玩伴的父亲说“童言无忌”,希望你的父亲不要怪罪那孩子的胡言乱语;他的父亲说,他从小习武,脾气有些急,希望玩伴的父亲多多谅解;你的父亲则说,两位公子都是为了你好,大家都是好朋友,打打闹闹都是正常的,谁也不要太在意。

            在父亲们喝酒的时候,他跑回来找你,问你为什么要和那玩伴两情相悦?你一听就急了,憋红了脸庞,生起了闷气。他吓坏了,悄悄地看你,静静地陪你呆坐,不敢说一句话。直到你们的父亲酩酊大醉地归来,口无遮拦地讲了那个玩伴钟情于你的事情,你才明白他为什么要质问你。你很想跟他道歉,但你觉得自己比他更委屈,道歉的话到了嘴边被你咽了下去,说出口的是:“即便是这样,你也不该跟我急。”

            他垂着头,默默无语。在他看来,你跟那个玩伴的关系确实太过亲密,亲密到了让他内心不安、不快的程度。在你的心里,那个玩伴不过是他随父出征时,你的一个玩伴。你并没有发现,你和他的相处大多是骑乘骏马,在野外驰骋;你和玩伴的相处大多在花园里或室内,切磋一首诗或共同创作一幅画。

            细究起来,你并不确定你有多喜欢他,你们的亲密关系始于两家的婚约,也止于两家的婚约。你也不能确定,你是否更加喜欢那个玩伴,因为你对他的一些“小动作”是既生气又期盼的。你不拒绝喜欢,又不懂得爱;你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又不会表达你的想法这大概是你生生世世都缺失的能力吧。

            不知道静默了多久,你们的马儿终于回来了。刚刚还在撒欢的它们,看到依然陷在尴尬中的你们,像是知道自己犯了过错,默默地把你们驮回到他们家,垂头而立。你们向双方父母提出要解除婚约一事,遭到了他们的强烈反对。

            你淡淡地说:“解除婚约是早晚的事。就算不解除婚约,我也不会履行。我的心在别处。”

            他气呼呼地说:“对,解除婚约是早晚的事。就算不解除婚约,我也不会履行。我的心,也在别处。”

            与此同时,你们的父母和你们都想起了你的那个玩伴。你的母亲悄声问你:“解除婚约,你是认真的吗?”

            “是。我是认真的,我已经考虑了很久很久才决定的。”你答。

            “你呢?是认真的吗?你的心在哪里?”他的母亲悄声问他。

            他回答:“是认真的,我的心在边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他的话音刚落,你和你们的父母都想起了边疆那个野性十足的姑娘——你之外,他从小到大接触最多的女孩。他六七岁的时候,第一次随父亲去边疆后,不能适应那里的气候和环境,没几天就病倒了——身心两重病。随军的医生医不好他的病,他的父亲只好请来了边疆游医世家的传人来为他医病。那个游医第二次来的时候,带来了他的女儿,他为他诊病、医病,他的女儿就在一旁陪他说话,给他讲边疆趣事。很快,游医医好了他身体上的病,游医的女儿则医好了他心里的病。后来,游医少有时间来军中,有事都是他的女儿过来代办。

            虽然,游医的女儿比他大两岁,可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只身一人骑着马跑那么远来军中代父亲出诊,对他的父亲和所有官兵来说都是叹为观止的事情;对他来说,则是快乐加倍的事情。他小时身体好,极少生病,也极少吃药,所以吃药特别困难。可是,只要是游医的女儿把药端给他,他总会豪爽地一饮而尽。为此,他的父亲诚意邀请游医的女儿,方便时就过来玩。于是,游医的女儿成了军中的贵宾,也成了他的好朋友。他称游医的女儿为姐姐,她则称他为小将军。

            他从边疆回来后,津津有味地给你讲那个姐姐的故事,你听得更是津津有味。随着年龄的长大,他提及那个姐姐的时候越来越少,你也就将她淡忘了。此时,他一说他的心在边疆,在场的人心里都异样的紧张。你更是怒火中烧,坚定了解除婚约的想法。

            四位父母面面相觑,慌乱地起身,尴尬地笑,相互施礼,算是达成了“解除婚约”的一致意见。你的母亲满怀歉意地转身,匆匆走出去。匆匆回来时,手里捧着一个锦盒。她毕恭毕敬地将锦盒递向他的母亲,歉疚地说:“既然如此,这个定亲礼,就收回吧。”

            他的母亲无措地搓着手,尴尬地说:“这个,会不会太急了?我们可以给孩子们一些时间。也许,他们会改变想法的。”

            他的父亲也说:“他们两个小孩子,也许是一时赌气,不必当真的。”

    你的父亲却说:“孩子们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我们都是开明之人,就尊重他们的选择吧。”

            你的母亲也说:“两个孩子在这个时候决定解除婚约,想必都有自己的想法。我们两家成不了亲家,依然是好朋友。”

            就这样,你们解除了婚约。

            第二天,他和他的父亲带着人马出发时,你的父母如同以往一样,前去为他们送行。你没有去,虽然你很想去,可你觉得你不能去。

            为他们送行回来后,你的父母都面色凝重。你的父亲更是垂头丧气,备受打击的样子。因为,他的母亲第一次随军去了边疆。你的父亲认为,他们这是早就计划好了,只是临别才提出解除婚约,否则不会在一夜之间获得将军和王的同意,允许他们全家一起奔赴边疆。你的母亲则认为,他的母亲去边疆一定是为了他的婚事,而你与玩伴的可能性,也就成了她心里最为担心的事情。

            你的父母爱护你,并没有将心事直接说与你听。他们只是说,相处那么好的两家人,可能一下子成了陌路人,太让人伤感。父母的话让你原本幽怨的心更加幽怨,一下子将你想要骑马追逐军队的心念给熄灭了。一整天,你们一家人都心事重重。你的父亲母亲除了反复问你,解除婚约真是为了你的那个玩伴吗?再没有其他话。

            你不想父母为你担心、难过,信誓旦旦地说:“当然是为了他。我可不想像准将军的母亲那样,时不时地独守空房。”

            你的话几乎吓到了你的父母亲。从小到大,你虽比一般女孩子爱动,比如喜欢骑马、习武、上山、下水,但你绝不缺少女孩子应该具有的优雅、温婉和口德。

            “怎么说话呢!”你的父亲低吼一声,“解除婚约是一回事,出言不逊可不行!”

            你的母亲嗔怪地看了你父亲一眼,一把将你揽在怀里,眼泪汪汪地说:“孩子,对不起,我们从来都不知道,你这么不喜欢沈公子。如果我们知道,老早就帮你解除婚约了,我们绝对不会逼迫你做不想做的事。不过,就算沈公子不能做我们家的姑爷儿,你也不可胡言乱语。沈公子就是沈公子,沈伯母就是沈伯母,你可不能胡乱地称呼他们。”

            “哼!你不要袒护她!”你的父亲生气地说,“沈兄常年驻守边疆,保家卫国,乃国之功臣;沈夫人在家,不但把子女教育得知情达理、文武全能,还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从未让征战回来的沈兄失望过,这是可歌可赞的美德;沈大公子沉稳大气,年少有志,且心怀大愿,亦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你个黄毛丫头,对这样一家人没有敬畏之心,还出言不逊,简直不可原谅。别说你要解除婚约,就是你不想解除,我也要主张解除,因为你不配嫁入沈家!”

            你的父亲视你如掌上明珠,从未对你大声大气地说过话。过去,就算你不小心打碎了他最爱的瓷器、宝物,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这一次,你被父亲的暴怒给吓坏了,你知道自己犯了不可宽恕的错误,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母亲见状,连忙拉着你跪下,带着你一起认错。

            就在这个时候,管家来报:“陈大人派人来报,今天是良辰吉日,陈家要来我们斯家提亲。陈大人亲自携公子带着聘礼已从陈家出发,很快就会到达我们府上。”

            你的父亲一愣,瞪着你质问:“这是你安排好的?你和沈公子刚刚解除婚约,陈公子就来提亲了?”

            你的母亲也被此事惊到了,慌张地问:“孩子,怎么回事?这也太快了吧?”

            你哪里知道是怎么回事?此时的你已被吓坏了,跪在地上直打颤,低垂着头,既不敢说是,也不敢说不是,生怕父亲再度责骂你。好在你的父亲没有继续追究你的责任,舒缓了口吻对你的母亲说:“还跪着干吗?赶紧带着她梳洗打扮,换上礼服,一会要光鲜亮丽地谢陈家的聘礼。”

            见你的母亲拉着你慌慌张张地走了出去,你的父亲对管家道:“管家,今天是我们斯家大喜的日子,赶紧布置会客厅,恭迎陈大人和陈公子。哦,要红毯铺路,从院子里一直铺到街上。”

            待到陈家父子带着聘礼来到你们家时,你们家已经张灯结彩,布置一新。不仅如此,全家上下都换了崭新的衣裳,就是下人们也不例外。陈大人为你们一家人的诚意大为感动,当即又追加了聘礼,并定下婚期。

            你和陈公子的提亲仪式和婚礼都相当出彩,多少年后都被人们口口相传,赞叹不已。令众人艳羡的是,你们的婚姻不但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还得到了王的祝福和礼物。

            你的内心非常感谢陈家的及时提亲,否则你真的不知道,应该怎样安排沈公子一家奔赴边疆之后的事情。嫁到陈家之后,你跟着你的婆婆陈夫人学习打理家中事务,件件事都做得井井有条,规规矩矩,令陈家人喜欢不已。你也很珍惜你与陈公子的天降姻缘,欢欢喜喜地生你们的娃,快快乐乐地过你们的小日子。

            只是,每当得闲,一人独坐之时,你很喜欢仰望天空,捕捉天上的云。你总想找到那样一簇云——如同两匹马嬉戏的样子,可你从来也没有找到。你找到最多的依然是变幻莫测的云,仿佛边疆的局势。

            你的相公曾多次问你,为什么喜欢仰望天空,为什么会看着天空的云发呆?你微微一笑,答非所问地说:“我想像云一样自由自在,但我又不知,云是否真的自由自在?它是否只是无奈地被风追逐?”

            “那,你是否自由自在呢?”你的相公抚着你的肩膀,温存地说,“我最幸福的事情就是,看着你散淡地忙活家事,自由自在又有条不紊。我希望你的内心,永远都是自由自在的。”

            沈家父子驻守边疆,不仅英勇善战,随将军出征杀敌,更是奉王之命,带领边疆人建设边疆,发展边疆的贸易。仅仅几年的时间,他们就改变了大部分边疆人的理念,化解了他们基因里的“叛乱精神”,让他们爱上了安居乐业的生命状态,过上了和内地一样的幸福生活。

            后来,因为他们卓越的功绩,王赐予沈家父亲护国大将军称谓,赐沈大公子边城大帅称谓,并封赏了沈家另外两个小公子。沈家父亲回到内地带着两个小儿子领封的时候,你的相公陈大公子——彼时已是朝中一个小文官,也亲临了封赏现场。待他回到家里,向你复述封赏的情境时,对护国大将军和他的两个公子盛赞不已。

          “沈大公子没有回来?”你轻描淡写地说,“哦,不,应该称为边城大帅了。”

            你的相公叹息一声,幽幽地说:“我问过护国大将军了。大将军说,边城大帅立志守卫边疆,建设边疆。他曾说过,待他百年老去,也要留在边疆。”

            “哦。他应该是娶了他的那个游医姐姐,舍不得让她背井离乡,所以陪她留守边疆了。”你依旧轻描淡写地说,“他对他的妻真是体贴周到。”

            你的相公站起身,走到窗子边,仰望天空的云朵,略有伤感地说:“边城大帅本是重情之人,一向都是啊。”

            “此话怎讲?”你不解地问。

            你的相公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静静地交到你的手上,眼圈倏地就红了。他长叹一声,对你说道:“无量,有些事,我早想对你说,只是我曾答应沈公子,绝不向你提及此事。今天读到他写给我的这封信,我才真正了解了他,并懂得了他当年的美意。”

            “嗯?”你接过信,疑惑地看着你的相公。

            “无量,我一直非常感谢你当年的选择!在你读这封信之前,我要给你讲一段故事。”你的相公拉着你坐下来,双手牵着你手,温柔地说,“当年,我和父亲到岳父家提亲的前一晚,沈公子曾到府上来找过我。他气势汹汹地问我,是不是真心喜欢你。当时,我把他当成了疯子,以为他是来提醒我,你们订过娃娃亲,让我不要动坏心思,所以我毫不客气地说,我就是喜欢你,哪怕他娶了你,也不影响我喜欢你。”

            “他盯着我看了半天,确定我说的是真心话,这才坐了下来,跟我要茶喝。我泡了茶,我们对饮。他咕咚咕咚地喝了半天,才开始跟我说话。他说,你们刚刚解除了婚约,是你提出来的,理由是你喜欢的人是我。”你的相公满眼温柔地说,“那个时候,他的眼珠子通红,声音却相当柔软。他先是郑重地向我道歉,说年少时不该打我一顿,又打我一顿,继而恳请我,以后要好好待你。我当时一阵惊喜,恨不得抱起他来转几圈,但碍于面子,我只是一个人原地转了好几圈。等我停下来时,他已经泣不成声,那可是我们从小到大,我第一次看到他哭。我发觉自己太自私了,只顾着自己高兴,忘了照顾他的心情,于是我向他道歉。他却擦了把泪水,笑着告诉我,他是喜极而泣。我能如此高兴,他很开心。他说,一个戍边战士,可能半生都在守边疆,未必能够给心爱的女人很多幸福。他苦笑一下继续说,比如他的母亲。他说他的母亲是天底下最好的妻子、母亲和家主,可是她大多的时候在家里打理家事,照顾小孩子,极少有机会被他父亲宠爱。他说,你们解除了婚约是再好不过的事,你不爱他是再好不过的事。”

            你的相公说得有些伤感,你听得目瞪口呆。在沈公子出征后,在感谢你相公上门提亲的同时,你也曾暗暗地怨恨沈公子,怨他没有努力拯救你们的婚约,恨他走得决绝。如今,听罢你相公所言,在你心底埋藏了多年的怨恨“嘭”地就炸开了,凝结的怨恨被炸成了悔恨,千万粉末迷了你的眼。

            你的相公继续说:“他当时反复重复一句话,‘无量值得拥有更多的幸福,值得更幸福的人生’。我也说,‘无量值得拥有所有的幸福’。之后,他请求我说服我的父亲,让我们和他们父子一起去求见王。”

            “求见王?”你惊讶地问。

            “是的,求见王。”你的相公说,“为了让你坚信,他的心确实在边疆那个游医姐姐身上,也为了让他的母亲能够陪伴在父亲的身边,他向王说明了所有情况,请求王允许他的母亲随军出征,留两个弟弟在家做人质。他向王保证,此生他将忠心报国,永守边疆,不再回到内地。王问他,如果战乱结束,他在边疆干吗?过枯燥无味的日子吗?他说,他要建设边疆,让国家的边疆也繁荣昌盛起来。王大悦,应允他的母亲可随军出征,并将亲自祝福我们,赐我们新婚礼物。”

            听到这里,你霍地满腹委屈,禁不住泪如泉涌。你不知道是为自己,还是为边城大帅。你的相公握紧你的手,动情地说:“无量,我们多么幸运,拥有这样一位好朋友!”

            原来,当年,沈公子比你更加了解你。他之所以穿着崭新的铠甲迎接你,就是想验证,你多次对他说的“大丈夫就要保家卫国,建功立业”是你的真心话,还是你拒绝他的借口。如果你说的是真心话,看到他“盛装”的样子,自然会喜欢和欣赏;如果是拒绝他的借口,你便会左右言他。没想到,你直接提到了“解除婚约”,他无须试探你的心意已经明了,你的心确实不在他那里。而你说出喜欢陈公子的时候,他比你还确信,陈公子才是你的意中人。于是,当你们说服了你们的父母,解除婚约之后,他先是跟父亲商谈,继而找陈公子商谈,最后他们两个人和他们的父亲一起去求见王,并连夜签署了“永守边疆”的军令状。

            王早就想着,派值得信任的人永守边疆,因为只有这样,边疆才能够持续发展,边疆人才会信服并真心投入建设中。

            了解了以上所有过程后,你终于明白,他以“永守边疆”为信,成全了你和你的相公,也成全了他的母亲和他的父亲。这个结论让你的心猛然疼痛,你在心中千百次地自责:“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发现,他竟然是如此温情的人!”

            你的相公松开你的手,又拍了拍你冰冷的手背,再次将边城大帅写给他的信交到你的手里,轻柔地说:“无量,我亲自下厨,准备几个小菜,你慢慢读这封信。待你读罢之后,我的小菜也该准备好了,我们小酌几杯。”

            看着你相公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你静静地打开那封信,信中写道:

            敬爱的陈兄:

            见字如面!

            前日收到仁兄的书信后,我愉悦阅读,感恩于心。我兄对嫂夫人的关爱,令弟内心欢快。嫂夫人慧眼识兄,兄一诺千金,这足以令弟欣慰。兄于书信中说,嫂夫人时常凝望天空,盯着云朵失神,并问我,可否知道嫂夫人对“云”有何执念。这唤醒了弟隐藏在心中的美好记忆,感恩我兄!想当年,我常常与嫂夫人骑乘奔跑,到城外山下那片草地上看云。当时,我们都很享受放马奔腾的感觉,都喜欢为天上的云编一些故事。遗憾的是,我与嫂夫人对每一簇云的看法以及为每一朵云编的故事都截然不同;可喜的是,我们最后一次看云的时候,我确定了,陈兄才是能够陪嫂夫人一起读云的人。仁兄,您可择一日,与嫂夫人骑马去那片草地,一起读一读天空的云。我保证,读过云之后,嫂夫人记忆中的一切将被改写,此生所有的美好,将是你们双双共有。弟遥祝我兄我嫂,天高地阔,恩爱满贯!

            读罢这封没有落款的信,除了对笔迹倍感亲切、对内容有些失望外,你并没有太大的感觉。你想不明白,你的相公因何要让你读这封信。你觉得,边城大帅将你们共有的快乐的记忆,暴露给你的相公,实属不该。你还觉得,他对你的那个“嫂夫人”的称谓很无稽。尽管如此,你还是捧着信,走到窗子前,仰望天空,许久许久。

            那一晚,你与你的相公小酌,相谈甚欢。你非常确信,嫁给你的相公是明智之举;你也非常确信,边城大帅确实不是你的意中人。于是,你和你的相公相约,明日就去骑马奔腾,就去看天读云。

            第二天,你和你的相公挑选了家中最好的马匹,直奔那山下的草地。当你们的马并肩而立在草地上,你们一起仰望天空之时,你竟有一种错觉,你身边的那个人不是你的相公,而是沈公子。你明知自己只是产生了错觉,却不停地用余光瞄身边的人。没错,他穿着闪亮的铠甲,飒爽英姿的样子、静静地陪伴在你的身边。你仰着头,闭上眼睛,回忆起你们最后一次读云的情景。

            “这是那封信的下半部分。”他碰了碰你的手肘,打开两张信纸,轻轻地说,“我们一起来读。没准,我们都会有一些新的收获。”

            你低下头,看着信,并没有转头看他。你不想让自己在幻象中醒过来,你不想清清楚楚地知道,身边的人是你的相公,还是沈公子。你们两个人一起用手遮起阴凉,读起了信。

            信中写道:仁兄,下面的字,请您在与嫂夫人一起读云之后再来阅读。嫂夫人内心纯净,为人简单,她并不知道自己有多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在我的印象中,嫂夫人有些执拗,总觉得自己挺有主见;在我的认知中,嫂夫人智慧未开,认知不明。她的文字优美,却大多是描述,少有见解;她的画笔触细腻,画风浅淡,却少有真知灼见蕴含其中;她的人善良美好,却糊糊涂涂,别人给什么,她就要什么。仁兄,嫂夫人这样的女子,实乃人间至宝。她是璞玉浑金,只待您用心唤醒。倘使她真正醒过神来,必会大梦初醒般鲜活,灵动,快意人生。到了那个时候,仁兄才会明白,她选择您,并非由心,而是由命。仁兄,人生不长,日夜宝贵。愿我兄我嫂日夜相守,点滴相知,彼此相悦,共享世间美好。愚弟乃边城人,只为边城事。此信之后,再不联系。你我情长,非日月可续。            拜别兄嫂 遥祝安好

            读罢信,你和你的相公四目相对,泪眼蒙眬。的确,在此之前,随遇而安似乎是你的宿命。边城大帅之懂你,超乎你们夫妻的想象;你相公对边城大帅的信任,超乎你们夫妻的想象;人世间的美好,超乎你们夫妻的想象!

            有一件事,你们永远也想象不到——王赐你们的新婚大礼,是他在王的宝库里选的一份厚礼。为了那份厚礼,他与王签定了“卖身契”,用后半生来偿还。当然,后来,王将巨资都封赏给了他的两个弟弟。

            年迈之后,你和你的相公曾有意去边疆拜访边城大帅。出行之前,以信探路,遭到了他的婉拒。再后来,边城大帅病故,在边疆长眠。你们随他的两个弟弟一起去看望他。他的墓碑上写着几个字:我如孤云,悠悠过世。我生欢快,去亦自在。

            这个时候你们才知道,他终生未娶。你们鼻子一酸,同时仰望天空,刚好看到那唯一的一簇云。

            你说:“那云变幻莫测,我读不懂。”

            你的相公说:“所有的形象都是人赋予的,变幻莫测才是云本身。”

            你们说:“我们这一生,可否辜负了孤云?若有来世,定喜悦相伴,彼此珍惜。”

    再后记

            不是所有的人都有幸与心爱的人相守,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懂得珍惜身边的人。完成上面的文字后,我反复回味边城大帅的墓志铭,感受他的温柔细腻和他的豪迈狂放。他以“孤云”护你们周全,他因孤云而悠悠自在。

            为人,应该内心清明,有爱有趣,快意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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