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夏隰桑
写在前面:这是一个长长的有关于金榜题名的故事。还请诸君听我细细道来……
楔子
“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哎呀为什么这么难背啊!傅林夕几乎绝望地扔下了书本放弃治疗似的瘫在书桌上,“柳三变,雨霖铃……晓,晓什么来着?哦对了晓风残月……唉也不知道他词填得这样好,人长得怎么样……咦?他是不是没有老婆啊?……真是的他都死了一千多年了,我在这儿较什么真儿啊!……”
向来喜欢自动脑补各种无厘头剧情的傅林夕自言自语着,不一会儿就坚持不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一)
东京汴梁,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春天。
“放榜啦放榜啦!王兄,一起去看看今年的新科状元到底花落谁家了。”
“呦!是吗?那可一定要去瞧瞧到底是西桥头的王家公子还是北岭的周老先生夺得了这状元的殊荣,我还和老钱饭庄的掌柜下了注呢!”
在李家做杂役的赵老二挑着担子颤巍巍地远远从虹桥走过来,“保佑老爷家的二公子能中个进士。”他随手擦了把汗,又慢慢地走远了。
金榜前,里三层外三层围了好多看热闹的百姓,手持兵器一脸凶相的卫兵不耐烦地维持着秩序。
“都让让,都让让!”赵老二放下担子挤进人群,伸长脖子去瞅墙上写有新科进士名字的金榜。
“哇!二少爷真的中了!”赵老二手舞足蹈地大声叫嚷,一个不留神儿还被人挤了好几下,脚上的破草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踩掉了一只。他拍拍身上的灰,抓起担子就往回跑:“爷!二少爷中了进士了!哎呦……”
熙熙攘攘的人群还在不停推搡,前面甚至还有两个仆役为了给自家主子争个高低打了起来,场面愈发混乱。在这混乱的人群中,一个青年模样的书生从始至终都只是冷淡地远远看着,他没有走近,只是很随意地瞥了一眼,便挤出人群沉默离开了。
“你们快看那是谁家的公子,怎么看了一眼就走了呢?”
“切!肯定是落榜了呗!就他那寒酸样,估计也就是镇上的一个穷书生吧!”
他猛地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众人。
身后叽叽喳喳的声音立刻消失了。
也不晓得沉寂了多长时间,他终于无奈叹了口气,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是被枝上喧闹的麻雀吵醒的。“他今天怎地这么早就回来了……”
我是庭中的一棵白玉兰,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已经在这里待了多久,只隐隐约约记得我是他从姑苏郊外的寒山寺带回来的。
白玉兰趁着一阵风,我赶紧抖了抖身子,嫌弃地撵走了在我枝头甚是扰人清闲,哦不,是扰花清闲的麻雀,注视着他走进了书房。“哎,许是他真的落榜了。”
他懊恼且颓废的坐在那儿,让人猜不透在想些什么。许久,他开始铺纸磨墨,如同泄愤一般在面前的纸上挥洒起来。我的视线立刻跟随他那只握笔的手飞快移动,“鹤冲天,黄金榜上……”他一字一句地写,我一字一句地念,葱茏的枝叶欢快地摇摆着。
虽然落榜,可他永远都是我眼中最文采斐然的柳郎啊。
最后一个字写罢,他终是将笔“啪”地一声扔在了桌上,大笑起来。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可怜兮兮地掉下了几片叶子。
他笑着笑着,逐渐变成了哽咽:“落榜了又如何?我这才名,岂是为了侍奉达官权贵!功名,不若风流……”
我长舒一口气,这点小事,不值得让如此才情的他难受。可那时的我,还并不能够真正懂得他轻狂放肆背后无人诉说的苦衷,当然也就更不会看到,他转身时落在纸上的那滴泪。
一季又一季,一年又一年,我的花都不记得已经开落了多少次,可每一朵都记得他挥毫写下的词章。我又一次看到人们涌入汴梁,并且直奔那张金榜。和往常几乎无二样的场景让我很是失望,只好百无聊赖地逗弄起枝上的麻雀。蓦地,在不远的人群里,我看到了依旧眼神淡漠的他,可与上次不同的是,我察觉到了他唇边的那抹笑意。
他金榜题名了。
柳郎我由衷地为他高兴,枝头的花也开得分外娇艳,用我的方式表示着喜悦,可我始料未及的是,事情却变成了我最不想看到的样子。他走得是那么慢,慢到原本很短的一段路,好像有一生那么长。
“且去填词罢,且去填词……”他喃喃自语,跌跌撞撞冲开了庭院的门:“呵!看来我这一辈子,都不用再去肖想金榜题名后功成名就了!”
“为什么!……”
看着他像个孩子一样委屈而无助地站在那儿,除了心疼,我却什么也做不了。斜日越来越沉,终于禁不住重量坠了下去,枝上的麻雀都稀稀拉拉回了巢,只有他颓唐地倚着我的树干,沉默无言。弦月缓缓升了上来,我开始急了,拼命摇动枝干想引起他的注意,可他完全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只一味自嘲:“连你都在嘲笑我的无能……玉兰啊玉兰,人们都说花儿能解语,可你,又是否真的懂得我现在的痛苦呢?唉,我在胡说些什么啊,你又怎么可能会懂!你要是真的能解语,该有多好……”
我愈加焦急,枝叶也颤抖得更厉害了:“我懂,我懂啊!你可千万不要就这样一蹶不振,我是多么希望还能听到你吟唱的新词……”不敢想象如果没有了他每天提笔写词的模样,我在这里该有多无聊。不要再为世人放不下的功名痛苦了,我只愿你还是那个落笔惊鸿又温柔多情的柳郎。
从那日以后,他就开始更加频繁地出入于花街柳巷,他的词越写越好,同时也越来越轻浮秾艳。他彻底不再过问功名,逐渐成了水月楼的醉花客……风流放荡的他苦涩道自己是奉旨填词的柳三变,以此来消磨着时光。
直至某天,他来到了江州。
“自此以后,我再也没有了衣锦还乡的机会,这江州城里可有可无的官职,于我而言,又有何用!”自暴自弃地行走在江州城的街头,他迷失在烟花巷陌,只为寻找那样一个姑娘,那样一个如庭中玉兰一样听他诉说的姑娘。他用她们施舍的一点点爱来安慰自己已经千疮百孔的心,可他又是那么纠结,他给不了她们理应得到的一切,他甚至不敢付出哪怕一瞬间的真心!可她们还是毫无怨言一次次为他贡献了自己的爱,爱得凄惨而绝美。
那一夜,他醉倒在歌妓的怀里,语无伦次:“玉英,玉英……你不要离开我,不要,不要离开我……”
红烛罗帐,他撞翻了琉璃台上的鸳鸯酒盅,谢玉英的万千柔情冲垮了他最后的情感防线,之后发生的一切,他都不记得了。
待到他从酒梦中清醒过来,留给他的只剩下了一场人去楼空,那女子去了,他的梦,也去了。四周只有无边无际的死一般的静。“又是一场空……”他起身欲离去,却在推门的那一刹那,瞥见了描金的鸾凤梳妆镜前的一本墨迹未干的词集。他收回了正要推门的那只手,转身折返回来,紧张地走到镜前捧起那本词集,手开始止不住地轻颤,他的唇一张一合,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柳七新词……
他沉默着轻轻放下书,缓缓回了头。倚在雕花木门旁的谢玉英静静注视着他,一张甚是好看的玉容上有道不明的担忧,还有他一直以来都不敢直视的深深爱慕……
感激?愧疚?还是爱?他慌乱间匆忙回过头去,拭去了眼角那难言的泪。
“玉英,你等着我,我定不负你,我求你信我,信我……”他执着谢玉英的手信誓旦旦地说,说得那么认真。
她望着那渐远的背影。
“我信你。”
他离开了江州,可江州城从此人尽皆知:一代名妓谢玉英从那日起闭门谢客,唯待柳郎。
回到汴梁后,他便不再消极,只依旧拿起他的笔在挂了双飞燕绣帘的窗子后写下一首又一首新词,水月楼的姑娘们格外青睐于他,他也从此不再纠缠于难熬的现世浮名,他的词开始越传越远,名声也越来越大。我不可避免地听说了他在江州的往事,在感激那位成就了他的姑娘的同时感到些许苦楚和落寞,我知道他注定是要走的。
一个明朗的夜晚,他站在我的面前,絮絮叨叨对我说了好久好久的话。
“玉兰你看,我就要离开这里了,或许,我再也不会回来了吧?你会不会有一丝一毫的不舍呢?真好啊,我终于可以再次见到她了。她让我明白了,这世界上不仅仅有功名利禄,还有爱……你也会为我高兴的,对吗?”
我在月光下婆娑而舞,不置一词。
他终于还是走了。
我知道他应该走的,在那个我从未到过的江州城,一直都有一位姑娘为他而守候,青丝,红颜,一世安。他一定会再见,他的姑娘。
我发自心底祝福,并在这小院里依旧开落出世人眼中的春秋。祈愿那个一直心心念念着庭中玉兰的他会明白,那一树雪色的花中,一直都有一朵,在为他而开落……
如今的汴梁城又起了秋风,每每到此时,我都会想起他难过时坐在树下讲给我听的那些故事。这些故事,慢慢让我回忆起了姑苏城外那段关于我的往事。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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