肇兴鼓楼会棋记

肇兴塔楼的夜晚（摄影：陈安澜）
雨后混沌的河水
让棋（摄影：陈安澜）

作者：云淡风轻

初稿日期；2016 年 9月15日

修改日期；2019年7月4日

                               

                                        肇兴鼓楼会棋记

        肇兴,黔东南一个仅有几百户人家的小寨子。

        天蒙蒙亮，晓蕾跟着摄影老师一起出门。老师在寨子里大步流星的走着，他多次来肇兴拍摄，对这里的每一条小路都熟悉。莱卡相机挂在胸前，右手习惯性地托着相机，不时地按动快门。她懒洋洋地跟在后面。客栈的被子太薄，昨晚冻了她一晚上没睡好。今早鼻子热热的，好像是要感冒了。

        老街的两边是黑褐色吊脚楼，高高低低地排列着，窗口伸出一条条长长的竹竿，上面挂着一匹匹深紫色的侗布。河水环绕着吊脚楼在静静地流淌，远处田间有广西小种马在耕地。灰白色的雾气与炊烟把这个群山中的侗族村寨当作宣纸一般，勾勒出一幅水墨画的意境。

        迎面见到一座七层四角纯衫木结构塔楼，一群身着侗族服装的汉子低头在玩着什么。有年长的老者，也有80后模样的年青人。她轻手轻脚地遛到他们身后，拍摄起来。她停下来看图片回放。图片中他们或紧张地皱着眉头，或幸灾乐活地捂嘴偷笑，或焦急不安。一群男人大白天不下地干农活，聚集在这干什么？晓蕾垫起脚跟，把头往里伸，原来他们是在观棋。

          棋盘就是塔楼的衫木凳子，他们直接用刀把棋盘刻在了衫木凳上了。棋盘已磨出木头的白色，有些年头了。侗族有千年文化，但没有文字。这是什么棋？晓蕾看不懂。老师来过肇兴多次，他可能是知道，可他早就走远了。观棋是晓蕾的最爱，小小棋盘内有乾坤。时而云淡风轻，时而电闪雷鸣，小处着手，大处着眼，不可控的因素带来成败就在一瞬间的感觉让她欲罢不能。两局看下来她总算是明白了，他们下的近似我们汉人下的五子棋。再看看刚才的赢者，一位年长的大哥，气场略显霸气，一丝舍我其谁的得意写在他棱角分明的嘴角。他一口接一口地抽着水烟袋，猛吸一口烟，然后又慢悠悠地吐出来。突然有个外人观祺众人有点搔动，那群汉子叽叽咕咕在说着什么。那位大哥烟袋眼睛望过来，手冲着她一指说；"这是我们男人玩的。女人在家染布，带孩子。你会吗？试一局？"晓蕾一怔，这…….与侗族大哥下棋？五子棋她是会的，十六步之后可以制胜。可20多年没摸过棋子了，老套路已忘得七七八八。大伙的眼光都聚焦过来。她想了想，下就下吧，大不了就是汉侗男女一盘棋。她挽起衣袖，她稳稳地坐了下来。想到能在千年鼓楼会棋，她有些许兴奋。

        开局之前，对手大哥黝黑的脸庞上一双小眼睛瞟了她一眼，手一挥，礼貌地让她先走。晓蕾不乐意了，她双手抱拳，先礼后兵。按照老规矩，她把一枚钱币放在手心让对方猜AB面，结果是对方先走。围观的十几条汉子顿时安静下来，右边的几位老人家露出疑惑的表情，对手大哥是寨子里公认的棋王。三步棋走下来，对方的强势已突显，他步局稳中有勇，乱云飞渡，意在破局。强龙拧不过地头蛇啊。一粒白色的小棋子在她手里捏来捏去，不敢落下去。眼看着就要在肇兴鼓楼棋艺晚节不保了呀。淡定，淡定。她深呼吸。这时站在她左侧的一个小伙子轻轻地捅了她一下，她抬起头，他在用眼神暗示她刚才的那步棋走错了，而且错的很明显。看了几秒，晓蕾反应过来，她不动声色挽救残局。对方大哥一看这架式，腰杆一下子挺的笔直，眉头紧锁，走棋的速度明显放慢了。晓蕾醒目了，每走一步，她一手抓着棋子一手用手指绕着长发，她是在用余光等着智多星小伙子给她递眼神，这招奏效。可能平日里对手大哥是有得罪智多星小伙的地方，土地纠纷？邻里之争？棋坛争霸？智多星的每步棋都好像要把对家往死里逼，不留一丝后路。有他助阵，晓蕾心里踏实多了。

    在对方举棋不定冥思苦想时，她开始上下观察鼓楼的内部结构，名震中外的鼓楼为何没见到一只鼓呢？他们把鼓藏到哪里去了？鼓楼是他们白天唱山歌，晚上烤火聚集的地方。时间一分种一分种过去了，她接连吃了对方两个子。对手乱了阵脚，最后对面大哥一推棋子，说了句当地的方言，他认输。

        围观者哄的一下大笑起来，指着败将哥一顿调侃。他们是在用侗族话嘲笑他吗？大哥不语，微笑着朝晓蕾竖起了大姆指，晓蕾心虚，低下头，不好意思再看他。他拿起水烟斗，拍拍大腿站起来，走了。他回家去了。

        晓蕾转身来想对智多星小伙子道谢，未曾想他已扭头跟着那位败将哥走了。他们一前一后，双手背在身后，顺着河边的小路渐渐走远。

        他们是一对亲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