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的鼎沸被蛙鸣和鸟鸣代替了。“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现在“稻花香”已经成为遥远的记忆,蛙声一片倒是照旧。老家虽然说不上是崇山峻岭,但地无三尺平,上岭下坡,沟沟壑壑,一条水泥硬化主干路,看起来让人放心许多,毕竟比以前弯弯绕绕的羊肠小路好了许多。
昨天的太阳很好,下午五六点的时候,山三站在屋面前的大树底下眺望,忽然发现这太阳不同寻常起来,穿过绿色的缝隙,这生动的绿色与柔和的金色一结合,一混合,就像一男一女,单个的没什么,不起眼,普普通通,男人不帅,女人不媚,可是一结合便蜕化成金童玉女,熠熠生辉,着实养眼,润肺,舒心,让人刮目相看!树叶摇曳,光影婆娑,青翠欲滴,大自然的秘密比人工的秘密还要诡吊得多,完善得多,若是金童玉女结婚,这大自然便是十分完美的结婚礼堂,相比酒店的大厅,这金色的光,青翠的树,和煦的风,非人力所能。
山三想把醉人的绿,醉人的光,这“金童玉女”的美留下来,可惜没有摄像机,这手机没法留住这醉人的时光。心正在陶醉其中,这蛙又不失时机地高亢嘹亮起来。
小时候,老家这房子便在水塘边,春夏之交,颇为热闹。大雨哗哗的下,溪水潺潺的流,时不时有洪水从山上奔腾而来,声若洪钟,雷霆,似有千军万马,它们像野兽一样横冲直撞,村民便修起流水沟,给这野兽套个笼头,它们便乖些,但水沟的石头,树木,宽窄,高低平缓,颇似钢琴的键,一起合奏出有高有低,时而急促,时而舒缓,时而惊心,时而高亢的乐曲来;这时候,这蛙不甘寂寞,急不可耐地参与到这大合唱中来,“呱呱呱”的叫声此起彼伏。哦,它们是在搞歌咏比赛么?情歌对唱?人类有山歌,“唱山歌哎/这边唱来那边和/山歌好比春江水/不怕滩险湾又多……”蛙们自然不输人类,也许还有激励机制,谁的声音好,谁的高亢嘹亮,谁的青春激昂,更容易赢得对方的好感吧?或许已经有了自己心仪的姑娘也未可知。于是,使劲亮出自己的金嗓子,费出吃奶的力气,搬出十八搬武艺,弄出盛大的歌声派对来。枕着这歌声入眠,伴着这歌声醒来,和着这歌声度过一天。
后来到长沙读书,那学校就在山边,塘边,田野边,时不时听取蛙声一片,好像没离开老家一样。好男儿志在四方,歪瓜裂枣却十分思念家乡,从未离开家乡的人心里空洞洞的,空荡荡的,空落落的,失魂落魄一般,那份煎熬至今难忘。好在有这蛙声,有了一点亲切,一点熟悉,一点慰藉,哦!这蛙也是家乡跑来的么?或许是的,几百公里路程,它们一蹦一跳的蛙跳而来……关于蛙声的古诗有许多,但比较喜欢宋代赵师秀的《约客》,“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为什么约好的客不来呢?乡村的夜晚是寂寞的,静谧的,无聊的,若是有个人来访,不是可以纾困解难吗?或许被大雨,被蛙声羁绊了吧?
要论跳水,人类不管你如何训练,如何有天赋,即便是跳水王子或王后,比起青蛙还是逊色不少。但要论唱功,它又比鸟儿们逊色不少。乡村是鸟儿们的天堂,它们唧唧喳喳,快活得很,子规、鹧鸪、白鹭、喜鹊、八哥、斑鸠、乌鸦之类随处可见,只有一样,以前多得没卵普的燕子好像没见过,老家至今还保有一个结在梁上的燕窝,但燕去窝空。“旧时王谢堂前燕 ,飞入寻常百姓家。”时空转换,看到这个燕子的巢穴,不免想起它轻盈飘逸的身影来。“梦后楼台高锁 ,酒醒帘幕低垂。……落花人独立 ,微雨燕双飞。 记得小苹初见 ,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 。当时明月在 ,曾照彩云归。”作者怀念小歌女,情感炽盛,我却怀念起这斜斜地、自由自在地在广袤的田野上飞翔的燕子来。打小便对麻雀和燕子印象深刻。燕子衔泥结巢,要建一个窝是多么辛苦!“谁家新燕啄春泥”,一点一滴地啄,而且要啄成一个非常结实、非常温暖的家,日日夜夜呕心沥血,含辛茹苦。窝建好了,雏燕也出生了,便要啄虫子喂小生命,它们嗷嗷待哺,张着黄黄的小嘴巴,接受爸爸妈妈衔来的食物,那情景几十年后还记忆犹新,仿如昨日。“梁上有双燕,翩翩雄与雌。衔泥两椽间,一巢生四儿。……青虫不易捕,黄口无饱期。……辛勤三十日,母瘦雏渐肥……”白居易不愧是大诗人,观察得好仔细啊!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