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

周四忽然接到外婆的电话，她告诉我家里杨梅熟了，问我去不去摘杨梅。当然去。能被一个老人惦念，该是多么大的荣幸与幸福。

外婆并不是我的亲外婆，而是好朋友玉的外婆。初中二年级的时候，我跟着玉第一次去外婆家，第一次见到她。她长得高高瘦瘦，头发花白，却梳理得一丝不苟。一看就是个很爱干净的老人。

她身体特别好，做事快速而有条理。 做晚饭的时候，下次切菜炒菜，一下子就搞定了。她炒得菜很好吃，明明都是家常菜可就是色香味俱全，让人食欲大开。记得那天我吃了好几碗饭。                                     

她待人很亲和，慈祥而温柔。她一点都不像乡下的老人那样，围绕你的家庭问这问那，家长里短让人烦不胜烦。她只是热情的招待着我，就像对待大人一样，客气周到而又不让人感到疏离。                               

从那以后，我经常去外婆家。一则是因为我和玉玩得很要好，二则是外婆对我很好。每次都空着手去，但是每次都受到了外婆的热情招待，真正的宾至如归，丝毫不用见外。

我还记得她做过好多小吃给我吃，有工序复杂的韭菜粑粑，那是用韭菜和大米磨成浆，在到锅里加热搅拌成固体状，再加馅料包成饺子形状的客家小吃；有费时的薯包，把薯子刷成糊状，加入淀粉和面粉放到油锅里炸成圆圆一个如肉丸大小；还有南瓜饼或红薯饼，又香又甜……                               

后来，玉去了读高中，我去了读师范。寒暑假一起玩，偶尔我们也会帮外婆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或农活。我都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但是外婆却记得很清楚，她甚至记得我做什么事的时候速度有多么快。                   

再后来玉去了外地读大学，而我回到老家的一个村小教书。每逢过节，外婆做了什么好吃的，都要等到逢圩的时候送一份给我吃。清明吃艾米果，立夏吃韭菜粑粑，端午吃粽子。同事都说亲外婆也没这么好。

确实如此。我结婚，她来了参加我的婚礼；我生了孩子 ，她送了鸡和蛋给我。这是亲人才会有的待遇。她待我就如自己的孙字辈的人一般。她的大孙子读幼儿园的时候，她搬到离我学校不远的地方租房带孙子。但凡有好吃的一定少不了我的这一份，有好菜去她家吃饭 ，有杨梅桃子李子等水果送一大包给我。家里养了鸡，隔段时间给我一只。

我都不记得我为外婆做过什么，我似乎都从没为她做过什么。就连外婆家的儿子儿媳，我跟着玉叫大舅舅，大舅妈，小舅舅，小舅妈的人，对我都如自家人一样。                         

几年以后，我考进了城里的学校教书。回乡下也很少能见到外婆，也没特意去看过外婆。她偶尔下城，我知道了就会和她见见面。玉从深圳回来，我也会带着孩子跟着她去外婆家玩。连我家孩子都很喜欢在那里玩。前几年的一个国庆节，玉的小姨从深圳回来。外婆特意打了电话给我，叫我跟小姨一起去她家玩。我愉快地赴约了。总之，和外婆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                 

接到外婆的电话，我细细地想了一下，我从年少时认识她，到现在已有二十年了。在我遇见的所有非亲属的奶奶级的长辈中，她是对我最好的一个人，好到我无以为报。而她从未想得到我的回报，只是对我这么好。许久不见，她会想念我，就这么简单。     

其实前段时间，我接到了外婆不小心打错的电话。她原想打电话给别人 ，却打到我这里来了。我和她聊了一会儿，她没多说 什么，但我却感受到了她的想念。放下电话，我的鼻子都是酸酸的。那么开心，那么感动！

周六，我带着孩子坐了一辆顺风车到了外婆家。上午喝茶聊天，一起准备午饭，还特意吃了外婆做的泡菜。还是年少时的味道，那么香那么美味。

下午接着喝茶聊天，我似乎都能闻见空气中散发的温情泡泡，只是随便聊聊天都很快乐。说起孩子孙子们，她都夸好话，没有半句牢骚。多么睿智，多么豁达的老人！不要说乡下其他同龄的老人，甚至我们很多年轻人都不如她这般乐观开朗。

她现在八十三岁了，身体还很硬朗，做起农活来，还是一把好手。菜园子里，种了很多蔬菜，长势都那么喜人。我还帮她把酿好的酒一瓢瓢舀到一个布兜里去过滤。但是确实看得出来，外婆的确老了，做事没有以前那么麻利了，走路也有少许的蹒跚。         

下午五点，我离开外婆家去见姑姑。 她再三叮嘱我回家的时候，一定要经过她家带些特产回去。我一再推辞，她说：“妹妹（这里的妹妹是老人对女孩子的一种爱称），外婆还能做得动的时候，就给你些吃的，不要跟我客气。我都不知道过了今天，还有没有明天。”

我微笑着安慰她:“外婆，不会的，您身体好，一定可以长命百岁的。”我说话的时候都不能一口气把这句话说完，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我强忍着马上就要掉落的泪水，把头偷偷转到了一边。

是呀，在时间的面前，我们只有深深的无力感，除了恐慌什么也做不了。我答应了。         

周日的上午九点多，外婆打了电话给我问我几点回家，我告诉她可能是下午，我再三保证一定会她家拿东西。下午的时候又打了电话来，我告诉她五六点钟的样子。回家的时候，特意叫朋友开车到了外婆家拿东西，一大包，鼓鼓囊囊的，还有一板家养的鸡蛋。                                                         

刚到家，外婆的电话就来了，问我有没有到家。我何其幸运，才能一个老人如此无微不至的关心与挂念！我打开外婆给我的大包，有已经做好了可以直接吃的杨梅干，有珍贵的笋干，还有菜干，番薯粉。那么贵，那么重，那么贵重！                           

我偷偷地对自己说，以后一定要多去看看外婆。不为别的，只为那无以为报的祖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