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打算写一篇小说,你要写的是谁的故事?
大部分新人作者笔下最想写的人物——也就是主角——往往都是自己,或者“更好的自己”;其次也许是对自己影响至深的人,比如父母、爱人、朋友、宠物;再其次可能是让你十分好奇的某个人,也许只是个陌生人,但你就是好奇到要为他创造一整个世界出来,来表达你的想象。
不管你要写的是哪一位,我们先在自己心里确定好,然后现在闭上眼想象他是谁,他的年龄、性别、外貌、体型,也许还有声音?他是做什么的?他的兴趣是什么?他在小说里应该做些什么,又要遭遇些什么?小说结尾的时候他应该成功吗?
小说里不可能只有主角,你还得安插其他人,去衬托去影响去辅佐甚至去毁灭这个主角——当然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主角更加突出。这时候你就得注意,你怎么能让配角既不抢了主角的风头,又能恰如其分地完成他们的任务。不能看上去太像是“在演”,不然就算主角赢了什么也胜之不武。“你这可是作弊!”读者会这样说的。
有了配角的话,你就得让主角更加鲜明立体才行。他跟旁人相比有什么特别?这种特别体现在外貌体型特征上,还是能力、兴趣的范畴?他有没有自己独特的说话方式或行为习惯,也许只是转动戒指或是摸耳垂这种小动作,都能让你的主角活起来。
我们要写的是一篇小说,所以它不能像流水账或者突发奇想要写的东西那样,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写到哪是哪。小说得有起承转合,得有点节奏,即使平淡或只写了一件小事,但依然得有高潮,读者才能读得下去。
你的主角将是小说最重要的部分,情节亦来自于人物。所以你的主角最好通过不同的人不同的事,最终发生一些改变,或者我们可以说是“成长”——不管是物质层面还是精神层面。如果读者读到一半都认为这个主角不会发生任何变化,那就再也不会读你的小说了。
你的主角该通过什么样的人、事去完成这一转变呢?要知道所有发生的事情归根结底都源于他们的自身,那么他的心理、行为又是如何体现这些转变的呢?
“呃,我好像只是想写个小说,没想到还需要想这些啊,是不是过于复杂了?而且我写的人物就是我自己/我认识的人,我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样的,经历了什么事,直接写出来不就行了吗?”
这就到了另外一个层级,你如何说服你的读者能像你一样,对主角有那么深的了解呢?你确定你笔下的主角,真的如你所愿那般生动立体了吗?
不是那么简单的,你是作者,你应该知道这个主角的一切,知道那些你没写出来,我们根本不可能知道的东西。就像画一幅人像,没有经过美术训练的人,看到的东西有限,可能一上来只是平涂一两种颜色,五官是各种圆圈,虽然也能看到光影明暗变化,但也只是生硬地把那些他们看到是暗色的地方涂黑。而受过美术训练的人明白之所以要在脸上打阴影留高光,是因为皮肤下面有骨头在撑着,五官也各有各的形状,没有谁的脸上会有突兀的一块大黑,所以要有自然的过渡来让画面立体,这样才能让观者知道,他们画的是一个活人,是有逻辑的,有体积的。写小说也是这样,你需要让读者信服,你的主角是真实的,那么就要把你知道的,体现在文本上。
糟糕的小说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人物根本立不住。我们之前的征文,收到了六百多份投稿,一眼看过去,看起来都是差不多的人物,发生了差不多的故事。我知道作者们当然都使尽了浑身解数去塑造他们的主角,可效果却是坍塌的,你们只消把那些人物和他们说的话念出来就能明白:正常人有这样说话的吗?有逻辑吗?可能发生吗?
这些话我们说过很多次了,大家却还是不信,怎么就泯然众人矣了呢?我来打个比方吧。
大部分人的语文课本上应该都有莫泊桑的《项链》这篇文章,也许这对你们来说已经年代久远,甚至记不清大概是个什么故事,但应该隐约还有一点对女主角的印象吧,像课文里讲的那样“被虚荣心冲昏了头脑”。虽然这其实是非常片面的解读,但你看,即使你会忘记那个故事,但你记住了这样一个人物。
我们可以再来看一遍《项链》的第一段:
世上的漂亮动人的女子,每每像是由于命运的差错似地,出生在一个小职员的家庭;我们现在要说的这一个正是这样。她没有陪嫁的资产,没有希望,没有任何方法使得一个既有钱又有地位的人认识她,了解她,爱她,娶她;到末了,她将将就就和教育部的一个小科员结了婚。
其实真的没有必要贪多,即使你全部都知道,你也不必事无巨细地描写主角的一生,画家不会在画人的时候顺便把人物的骨架也画出来。你只需选取那些能使人物形象鲜明起来的细节。
这段话没有描写女主角的外貌,但是你知道她漂亮动人;这段话没有提及女主角的性格、为人,但你知道这将是个因为没有希望、将将就就,最终导致命运的差错的故事。122个字,你就看到女主角的矛盾,你有预感她将有悲惨的一生,莫泊桑是怎么做到的呢?
是时候系统地学习一下如何写人物小传了。
你没有想到的那些细节我们都为你准备好了。
6月10 日晚上7:30,“成为小说家”主讲人张鹤老师,将在线分享如何学习人物小传。
主讲人:张鹤,文学博士,曾任大学文学院教授,比较文学硕士生导师,现为作家、编剧、翻译。2017年创办世代箴光创作工作室,从事小说和剧本写作,训练和陪伴热爱短篇小说的写作者。
曾在各级报刊、杂志发表学术论文、中短篇小说、散文百万字,出版长篇小说1部,学术专著3部,翻译著作6部,参编本科生教材2部,研究生教材2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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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鹤老师谈现代人阅读和写作的困境
我们将借《项链》这篇文章,通过生理维度(辨识度)、社会维度(特异之处)、心理维度(面对极端状况)这三个维度来深入分析,如何让人物立得住,如何解决我上面提出的所有的问题。
也许你正好觉得你的主角看起来总是差点意思,或者缺乏一点“人格魅力”,看上去像个纸片人,存在感太低……那就来听听我们的分享呗,看莫泊桑这位大师是怎样轻松做到四两拨千斤的,你可以模仿着试试看,没准就能受用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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