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生虫》,今年戛纳金棕榈的获奖作品。
电影围绕居住在贫民窟与高档别墅中的两个家庭演绎了一出妙趣横生却又惊悚离奇的好戏。这个笑中带泪的故事背后冷酷地折射出被金钱与欲望割裂成不同阶层的韩国社会中苦闷压抑的现实。
每个人都在自己阶层的孤岛上望洋兴叹,徒呼奈何!
一,寸步难行的“地狱朝鲜”
在普通人的印象里,韩国自七十年代便开始了经济腾飞,创造了举世瞩目的“汉江奇迹”。截止2018年,人口只有区区五千万的韩国GDP已经达到了1.62万亿美元,人均GDP更是超过了3万美元,这样的成就难道还不够令人羡慕吗?
然而,对于普通韩国民众,尤其是初入社会的年轻一代来讲,日益高涨的生活成本、“毕业即失业”的就业现实、令人无奈的房价...都使得这个外人想象中的黄金天堂成为了一个令人绝望的“地狱朝鲜”!
在剧中,基宇一家蜗居在首尔贫民区的一个逼仄沉闷的半地下室中。
这里终日昏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察觉的霉味,傍晚还常有醉汉在窗边的电线杆撒尿...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常人难以忍受的居所。
可就是这么一个破落的半地下室的租金却很可能已经是韩国底层家庭的一笔不菲开支。
韩国的人口密度位居世界前列。首尔,作为韩国的首都,更是以不到全国1%的土地聚集了全国接近一半的人口。在这么一个寸土寸金的地方,能有一个相对体面的暂居之地已经殊为不易,而购房置业更是难如登天!
可怕的是,这种尚且能见到阳光的地方或许在不远的未来会成为难得的“风水宝地”。毕竟在房价更加令人绝望的香港,20万“笼民”大军早就习惯了在马桶边上吃饭,在不能伸直腿的笼中苟活。
这一家四口都是无业游民。
爸爸和妈妈年轻时也曾有过工作。
他们做过代驾,开过炸鸡店,卖过蛋糕...然而,都以失败告终。
因为没有固定工作,这家人连网络费用也交不起,要一寸一寸地在天花板寻找邻居的WiFi信号,偷偷蹭网,查看招聘信息。
甚至为披萨饼店折包装盒都成了他们重要的谋生手段。
看到这里,或许有人会发出疑问:这四个有手有脚的大活人如果肯吃苦,找份正经的工作,会很难吗?
答案很干脆,也很残酷——就是这么难。
自08年金融危机以来,韩国的就业形势可谓惨淡之极。尤其是30岁以下的青年人的失业率更是节节攀升。即便是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也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奋力成为大企业的正式员工,才能摆脱高昂生活成本的步步紧逼。
在韩国,甚至连快递员、清洁工等看似低端的工作也有大批老人抢着做。
这可不是因为韩国的老人不甘寂寞,想发挥余热。而是因为在老龄化严重的韩国社会里,不少老年人缺少养老保障,而他们的儿孙辈早就自顾不暇。
所以,这群老人不得不在本该安享晚年的年纪继续疲于奔命。
如无意外,这一家人本应继续挣扎在温饱线上,艰难度日。
这时,转机出现了。
适逢基宇的好友要出国留学,他之前一直在为一户富人的千金补习功课并且对她暗生情愫。为了防止被其他人趁虚而入,他提出让基宇伪造学历,替代自己成为家教老师。
为了丰厚的家教收入,基宇答应了。
这户富豪人家的男主人姓朴,是一家互联网公司的社长老总。女主人则是一个单纯美丽的家庭主妇,负责照顾他们的一双子女。
可以说,基宇一家和朴社长一家分处天堂地狱的两个极端。
而朴社长家自带花园的豪华别墅,更是令出身贫民窟的基宇震惊不已。
凭借着出色的演技,基宇成功地得到了家教老师一职。
不仅如此,灵光一闪的他还想到一条更加绝妙的计策——让全家人都从朴社长这里获得工作。
电影的前半部分沿着这条“找工作”的线索,以一种轻快的节奏,展现了这伙“鬼马智多星”的种种妙招。
不仅妹妹以美术老师的身份求职成功。
他们还赶走了朴社长家的司机和管家,转而让自己的父母替代成功。
这种欢乐的气氛随着他们趁社长全家出门野营而“鸠占鹊巢”达到了高潮。
这家人不久前还在阴冷破败的半地下室为三餐发愁,现在却理所当然地享受起社长家中的各种设施,毫无顾忌地大快朵颐。
用欺骗的手段获得工作、陷害无辜的人失业、趁主人不在家肆意狂欢…看到这里,他们似乎就是电影名称中的“寄生虫”无疑了!
然而,随着一位不速之客的到来,真正的“寄生虫”终于出现了。
电影的氛围也就此急转直下,从幽默搞笑的荒诞喜剧陡然变成了令人匪夷所思的惊悚怪谈。
二,谁是寄生虫?
这位意外来访的客人正是被他们赶走的女管家。她宣称自己有东西遗留在地下室。父子三人赶紧躲起来,留下身份为新管家的老妈去应付她。
但是,她来到地下室后竟然又打开了一扇神秘的门,一间不为人所知的房间出现了!
一个令人震惊的秘密也就此浮出水面。
原来,女管家的老公为了躲避追债人,靠着女管家的帮助,在这个暗无天日地下室中整整苟活了4年!
科幻作家郝景芳在她获得雨果奖的小说《北京折叠》中,描绘了一个不同阶级在不同时间段生存的世界。其中,最底层的五千万人只能在从十点到清晨六点的时段生存。
这位卑微的躲债人的活法与《北京折叠》中的底层人民如出一辙——告别白日阳光,过昼伏夜出的生活。
四年的“寄生虫”时光早就磨去了他所有的尊严与自我。
这个他深夜从地下室爬出的镜头,异常惊悚!同时这也隐喻了一个人抛下自尊,也意味着他抛下人性,化身鬼魅。
正如他自己所讲——
我在这里过得很舒服。总觉得我就是在这里出生,婚礼也好像是在这里举行的。国民年金没我的份,老了至少能和老婆恩爱地过日子,所以请让我继续呆在这里吧。
不仅如此,这位“寄生虫”还对他的宿主朴社长产生了某种程度上的“人格依赖”。这四年来,他竟默默地扮演起了别墅里感应灯的角色。
或许这也是他为了拒绝成为完全的“寄生废物”的最后挣扎吧。
这个可怜人的举动不由得让我想起拍摄于1927年的传世名作《大都会》中的剧情。
在这部电影中,地上世界的权贵们迫使地下世界的穷困工人们逆来顺受、埋头苦干,以此维系大都会纸醉金迷的生活。工人们到了最后尚且能觉醒自我,奋起抗争。
而同样蜗居地下的他在临死前第一次见到了“衣食父母”朴社长时,却依旧不忘恭敬地向他称赞问好。
这个人至死都没能醒悟过来!
他的不幸在某种程度上也预示了基宇一家人的宿命。
他们自以为“寄生”在朴社长这块肥肉之上,能改变自身悲哀的现状。
殊不知,这种做法并不能将他们从贫民窟中解救出来,相反,只会将他们推向更加暗无天日的无底深渊!
三,迷雾重重的混沌未来
在韩国,有一个广为流传的勺子阶层理论——
用金勺代表占人口比例0.1%的顶级权贵。用银勺代表人口占比3%的富豪阶层。用铜勺代表家庭年收入5-8万美元的中产家庭。其余普通劳动者则用土勺子代表。
这颇似我们国内“含着金钥匙出生”的说法。
金勺子阶层的孩子自出生之日算起,从上学、择业到结婚生子都比其他阶层的孩子领先太多了。
对于其他阶层的孩子来讲,自己奋斗一生的目标很可能却是另一些人无足轻重的起点。更为残酷的是,自己还不一定能实现这个目标。
剧中,基宇就不止一次地流露出对富人生活的向往与羡慕。
为此,他一直携带着好友送他的那块能带来好运的风水石。
这也是他渴望改变命运,跨越阶层的执念的象征。
而最后,随着女管家的老公用这块风水石重重地砸伤他,“黄粱一梦”也就此消散了。
跨越阶层而不得固然令人沮丧,更可怕的是,阶层的鸿沟只会越拉越大。
香港有一档叫做《穷富翁大作战》的真人秀,主要内容就是让富豪体会底层人民的赤贫生活。
参加节目的新民党副主席田北辰经过数天的体验后无奈地表示——
自己只能考虑下一顿饭怎么解决,已无力计划将来如何。在贫富强弱悬殊的情况下,弱者只会越来越弱,单有斗志没什么用。
是啊,当光是活着就用尽全力时,谁还能有动力去规划未来?谁还能有精力去培养孩子呢?
于是,这种跨代贫穷的宿命病毒迅猛地感染了底层的普罗大众。
贫穷的瘟疫正在蔓延中!
影片结尾,导演用一个残酷血腥的悲剧警醒我们:
如果这种阶层割裂的局面不能及时化解,那么危机只会愈演愈烈!
未来不一定是灿烂的,未来只是未来。
对《寄生虫》的赏析告一段落,希望大家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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