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过年,就想炸点红薯丸子,其实自己并不是一个喜欢吃甜食的人,平时蒸的红薯也很少入口。
红薯丸子,在我的记忆当中,是外婆独有的味道。
妈妈嫁到了本村,所以我们家和外婆家离得很近,几步就可以走到。小时候,妈妈嫌我们小,干什么都不太让我们参与,自己利利索索就干完了。炸红薯丸子呢,妈妈一般都不太做,只是将红薯切成三角的小块,在锅里炸一下,装入碗中再在蒸笼中蒸一下即可出锅,相对来说方便快捷。
而外婆就不一样了,蒸苹果、包粽子、炸丸子等等,过什么节就趁自己干活的空隙,做各种好吃的,叫孩子们来吃。每到快过年的时候,幽暗的灯光下,燃烧的火炉旁,方桌上放着一个大大的铁盆,里面装了满满的红薯泥,她坐在小凳上,用自己褶皱的伸不直的手,先揪一块,然后放在手心揉搓,不一会儿,圆溜溜的红薯球就顺着她的手,滚到了盘子里。我和姐姐去了,总会拿着小凳,坐到她旁边,我们的手跃跃欲试,外婆看出了我们的心思,便微笑着教我们应该怎么做,我们跟着外婆捏着、揉着、玩着、闹着……妈妈也一起做起来。红薯球揉好后,外婆便在炉子上的热油锅里炸起来,滋滋作响的声音仿佛鞭炮一样,点亮了村子里静寂的下午,也让年味印在了我童年的记忆里。
后来外婆年纪大了,但其按现在人的身体状况来说,并不算大,六十多岁,一般身体都还健硕。由于外婆和外公天天都在地里忙碌,将原本的地分给两个舅舅后,他们就又开始开荒,在本来杂草重生的半坡上、沟里,用镢头一下一下,挖出了好多块的地,种玉米、麦子、大豆、摘苹果树等等,由于这些地偏远,收割时三轮车、架子车都进不去,于是只能靠人背……每到收割时他们都不愿意麻烦儿女,自己偷偷地去弄,当然儿女们知道后,就赶紧去帮忙。
犹记得有一次,外婆攥着钱来到我家,用自己黝黑的皲裂的手给我和姐姐塞钱,我俩躲躲闪闪不要,外婆就一直追着我们转圈圈,说:“再不拿外婆生气了,拿了去学校好好吃饭,好好读书……”外婆的眼眶湿润了,我们的眼泪哒哒地往下流……后来妈妈告诉我们说,那一年外公外婆种的麦子不多,收割完后,外婆便在村子里收割后的地里或是在路上捡麦秆,捡回去后用棒槌捶打,就这样天天如此,后来竟然收获了好几袋麦子,她将之卖掉后,挣了几百块钱……
他们在本该歇息的年纪,日复一日劳作。他们还用自己攒的钱,出去旅游了一次,这在当时我们农村老人那块是很少有的。外婆回来后对我妈妈说:“一定要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真的很好,长见识了!”这是外公外婆第一次出去,也是最后一次。就是在这样日复一日的繁重的体力劳动之下,他们的的身体每况愈下……外婆慢慢地揉不动面了,妈妈和姨姨们便会在过年过节时来给外婆打扫屋子、洗衣服、蒸馍馍……但外婆还是会尽自己所能做各种小吃……后来外婆的眼睛不怎么能看见东西了,再后来我上了大学,当我回来时,外婆已经病重了,没几天就逝世了,她的生命停留在了六十多岁。外婆逝世不到两周,外公也随着而去,大人们说,他们太爱彼此了,舍不得彼此,便去天堂继续作伴了。
当我自己有了孩子之后,每年过年我都会学着外婆的样子,炸一些红薯丸子。将几颗大小不一的红薯洗干净,放入锅中蒸四十分钟左右,然后出锅,剥掉皮,用筷子一点一点地将红薯碾碎,晾凉,再加入几勺白糖和少许面粉,将之搅拌均匀,最后用手将之揉成面团状即可。这时我便邀请小汤圆闪亮登场,我给他示范怎么揪一疙瘩面团,怎样将之在手心当中揉成圆球。小汤圆很认真地学着、做着、玩着……当他做好一个圆球时,我便不吝其词地表扬他、赞美他,到剩下少一半面团时,我开始上油锅炸,他继续揉着……
我希望将红薯丸子的甜甜糯糯留在他的心里;我希望将外婆留在我记忆里的年味丝毫未减地流淌进他的心里;我希望将家人给予的爱与温暖贮藏在他的心里长长久久……
红薯丸子,外婆与我的故事;红薯丸子,我与宝贝的故事……故事将继续,爱与温暖也将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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