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年还未过去,但很多人已经把它当做一个实在的本命年,生活或许就此转换。今天我已40在望,只得一步之遥,还在少年时便对天山(我居然没有分清天山和阿尔泰山,枉自诩地理一流)的高远神之向往,但好在都是在新疆,天山景物与阿尔泰有许多相似之处,2020年9月去到了阿尔泰也算是完成了一个人生小小愿望吧。
节后放假在家无事,出门逛街无聊还累。接以前一些琐碎的记录,想到哪儿就写到了吧,流水账就是本人我了。
-想起了风-
阿勒泰秋天的风,真是风干作腊肉的好风。转出山谷,头才刚刚冒出山脊,帽子便已经感受到了压头的力量。风从长远的北方,开阔的河谷草地奔放而来,浩浩荡荡而又不紧不慢持续的抚过裸露的皮肤,一点也不凛冽,就是缺了那么些湿湿的润意,就这么一天天地把我的胖脸吹干脱了水还起了皮。这个季节里,只要登上高地,无遮无挡之处,风就一定在那里。天蓝过海,地阔比天,中间只有风充盈了每个微小的角落。划过松树林是涛声,掠过湖面是涟漪,肆意在雪山下的草场,那是它的家。当风轻轻地经过躺着的草地,即使闭着眼,我也是知道的,是我挡住了它去吹抚被压着的草,所以他才会契而不舍地把我吹到忍不住爬起来再换个地方,直到下次他再把我赶走吧。
阿勒泰的阳光,即便到了秋天,也是要照耀大地整整12个小时的。最美是早晨八点到九点左右,朝阳刚起不久,投射的是辉煌灿烂的金色光线,在禾木两天,晨晨早起。推门出外望去,任意一个角度都是色彩饱满的油画,左边白桦林边,镀着金边的牛啊马啊,在挂着白霜露珠的绿草地上甩尾低头惬意地吃着草,近处木屋开始升起丝丝缕缕袅袅炊烟,抬眼望去便是阳光中边缘尖锐清晰的灰蓝远山下仍在睡意中的黯色松林,真真浓墨重彩万物仿若初生!身为幸福的画中人,每每驻足合眼沐阳许久至露水浸入鞋袜方才起步入林。
直到12点后,太阳热度方渐起,比起夏天的广东中午,此处的阳光实在过于温柔。在这灿烂明媚的温柔里,天天在外游荡广阔天地间的我,无知无觉TANNED成了更深的颜色。两颊的暗红像极了山里的人。
是日,从湖边栈道匆匆步行赶路回窝。太阳已经西坠,很快要落入山后,显然新疆的太阳不是个勤快的主,上工爬顶慢吞吞,临到快下班就恨不得快马加鞭往下沉。眼看着太阳离山还有一掌高,流连湖边的我也不得不收心往回赶了,天黑降温后一个人滞留无人的喀纳斯湖边树林绝不会是件愉快的事情,林子里有狼。归途约摸五公里,估算最多一个小时。出发来这里时出门稍晚,途中花了太多时间在苔林涉水迷路纠缠,又在湖边流连不已,即使原路返回的路上景色仍是移步换景那么美,光线渐金,已不敢多做停留。木制的栈道需要维护了,有的地方已经倾斜摇晃,不管不顾,大步踏上去隆隆地往前冲。寂静的林中只得我,前后无人。落在身后是高大粗陋的西伯利亚松,冷杉暗绿,黄叶白杆,那是桦树,巨大的泰加林中王偶尔出现,空气中飘着隐隐一丝松节油的味道,旁边粗大的腐木倒落在松软厚实的青绿苔面中,潺潺溪水静静地经过它,漫过它,它就在时间里慢慢地睡着回归大地。苔林里飘荡着的那种湿润腐化中又清新的气味啊,便可想象到了夏季这里该有多少蘑菇从中新生。我就从这些高大的树木间,浩渺清澈的湖水边,森林的气味中隆隆快步走过,间或咚咚小步赶时间跑过。前方有乌鸦在林中树冠嘎嘎叫,然后黑色的身影从高处腾空飞落下再振翅从林中滑出到湖面飞起,我追随着它的身影,落向地面,突然,在落日余晖中,林中一道阳光照向一棵松树林的根处,我看到了一只毛茸茸的小家伙站在那里,它好像一直站在那里等着我。落日的阳光给了他完美的金色剪影,白色的小肚皮,小小的葫芦身子,略圆的头上支起来好像扎着小辫子的两个耳朵,一条长长的蓬松又饱满的大尾巴翘起来稳稳当当地竖在身后,原本黑灰色的身体在落日光晕里染成了黑蓝色,这是一只常见的林中大红松鼠(还有一种较为少见的短毛长条纹棕色小松鼠)我收住脚步,向他注目致意,慢慢蹲了下来,小家伙往前跳了小跳,搓洗了把脸再看着我。就这么相看了几秒,他回过神来,转身从阳光中跳入身后的暗色树根后,大尾巴在阳光中弹跳舒展了一下,很快就不见了它的踪影。
谢谢你, 小松鼠,感谢你赏面来送我呀,现在该继续赶路回去咯。站起来继续隆隆大步向前,终于在天完全黑透前,我赶了回来。
森林永远是最爱的地方,永远不会感到寂寞与孤独。若干年后必得回到山里,回到林中,像一个人类去生活,目前眼下,还是得作为人一样好好干活,好好挣钱,接点地气:)))那就随性写点接地气的:
吃:
广东人讲究吃天下皆知,来到喀纳斯就得暂时放下这个追求。这里原料是一级好没得说,但制法粗糙不够讲究;二来这里生火屠宰很是严格,并不容易达到生鲜的标准。
在喀纳斯的那些天,就没正儿八经吃过一天饭。
比如:
我:老板,住你这儿有吃的没?
客栈老板:可以一起搞一点吃,没问题。
第二天起来肚子饿了
我:老板,早餐呢?
他:今天没吃的了……
我(惊): 你不是说一起搞一点可以吃吗?
他(摸头):今天我也没有吃的了……忘记这事了,要不……你去隔壁家看看有没有吃的?
我(不解):你没吃的那你吃啥?
他(无所谓):现在又不饿,晚上来了料吃一顿就可以管饱一天了。
我(恍然):所以你这里一天只吃一顿饭是吗?
他(猛点头):嗯,对!对对对,一天一顿。
此非孤例,我换了四个地方,两个都是这样,吃饭嘛,能吃饱就行,随饿随吃,别太在意,自在得很。
在这里长住的人,特别是经营旅店的人,闲下来感觉多少有点慵懒。有次我们临时换住处,跟四脚八叉躺倒在另一处房间床上的主人大喊一声XX我们要换旅店了,人家估计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就应声说知道了,自已走吧。害得我们为了避免伤人家心讨论了半天的迁走理由都没有表达出来(来这儿住木屋,隔音是个问题,质量差点的,隔壁刷个牙你都能听出来,睡不好就决定搬了)。
在这里呆了十几天,晚上睡觉不用锁门,出门也是门一甩就行了,不用回头看。在喀那斯良栖餐厅,有天经过他家门口,帽子老板喊住我:美女,你是不是落了个防晒在我这里。顿时想起前天确实不见了,老板一看就说你往柜台走,哎,对,一直往柜台走,看看,那柜子上面是不是你的?一看这的确就是我的。眼一看这快下午四点今天还没吃上什么像样的东西,于是顺便点了辣子鸡,180元一盘,听起来价格感人,份量更是感人,一脸盆用了实心实意整只鸡,味道尚可(鸡是外面膛了进来的,稍欠新鲜)配料丰富。这一盆菜我一个人可以吃三餐,三下五除二在景区便是很实惠的了。吃完付账走人,只把辣子鸡给拎回去了,又把防晒霜连同两瓶酸奶落在桌上。直到傍晚才想起,防晒又去哪儿了?回头一想还在良栖。不慌不忙晃出门逛了十几分钟就到了,餐厅里人声鼎沸,老板忙得四脚朝天,我也不去扰他,围着里里外外打了个圈,顺便撸下院子里那条超霸气的黑狗,回到原先坐的桌台,果然老板很可爱的把我的东西挂在了木墙上,抬手取下,和柜台的招呼了一声,又溜达回去了。
这里人做生意讲规矩互相之间都很熟悉,不用担心吃饭被宰,因为到哪儿都是一样的贵!
喀纳斯里有蒙古族图瓦分支,也有哈萨克族人,我在牧场见过他们的最终的去处。个人见解,在能歌善舞,大胆追求爱情,和表达对自然的敬爱这些方面,农耕文明出身的汉族和游牧民族没法比。为我牵马的左尔克图,他只会简单的汉语(我有时怀疑他听不懂),一个纯粹的牧马人,一个完全的蒙古汉子。不擅骑马,我完全地信任他,有他在身边完全不用担心会坠马,他的马超听话又帅气。留了八年长马尾的旦布尔,帅气又有才华,非常(可爱又)直接的图瓦汉子,明里暗里地直接和我说来个ONS吧,当留个纪念吧,旦布尔啊,我喜欢和你聊天唱歌,你是个很棒的小伙,又帅又有才情眼神也有FEEL,but姐不中意你这款呀。
刚说要说点实际的,又扯远了,那再点一下最实际的花费。
今年拜疫情所赐,在最应景的这个九月应当成为了近年来最实惠的一年,怎么说呢,新疆在七月初闹过一出疫情反扑,虽然很快控制住了,但很多人都怕过来,游客相对往年怕是少了有六七成吧。为了吸引游客,恢复人气,什么都是打折的:
机票:旺季单来回乌鲁木齐就得8K,再飞KNS+3K起,今年来回总程4.5K, 4折。
门票:2020全免,全免!买区间车票就可以了,费用不高
住:景区内往年应季600~1280/晚,今年200+/晚(客栈老板们的心在淌血...) 吃:上面说了,平摊下来不算多了。顶破天了人均200一天。再说了咱不吃肉还有囊嘛!一个顶两天,10块。PS: 这里的羊肉贼好吃!
购物:这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呢?不出山里,除了吃和住,没有花钱的空间。特产店里也多是外地来的东西,又省了:)
其它:因小便略。
设想,一个人来山里久住,你会发现自己离俗世越来越远。毕竟快递到不了,外卖没法送,刷手机间隙抬头看见雪山会羞愧自己的无聊与空虚。穿奇装异服没人管你,国家大事也扰乱不了这里的平静,更不用提化妆打扮这些事儿。防晒仔细厚厚一涂就完事(但还是晒黑了)。对了,那些号称超能保湿滋润的什么水什么霜,够胆就请新疆西藏的牧羊姑娘套马的汉子们来做广告啊!
这里生活着据说境内人数最为稀少的图瓦人。以前的图瓦人是远离尘世游牧在群山中的,现在公路和固定建筑离他们越来越近,”我能”的中国移动把信号延伸到山里山里再山里。图瓦年轻人想坚持自己的古老传统只会越来越难吧,毕竟舒适便利的现代生活相比冰霜满面挂半年,用生命消磨寂寞的旧时光容易太多了。所以我很敬佩那些全力在维护自己的文化的人们,尊敬他们用自己个人的微小力量一点点在抵抗岁月对传统的侵蚀。当现代社会一切向前冲,把人的行为,感情,思想都转化为可物化的数据,然后这些数据流向寡头们,寡头们追求的绝非文明而是利益,以这个为出发点,最后会发展成什么样?OMG,太有意思了,我居然能扯到这么远……打住打住。
最后P.S: 睡不好的人,去阿勒泰吧。最少我自己,最最最想念的就是那些天里晚晚无比悠长甜美,像婴孩般的酣睡。天天自然醒,多活了五年。我相信人类终归自然,能睡得如此安稳,那一定是我的身心与灵魂,回到了它们的家。
终会再回去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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