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白灵二十三岁的生日,二十三岁的她依旧是单身一人,陪白灵一起过生日的是她的妈妈,那个长年瘫痪在床上的妇人。
“妈,你来跟我一块儿吹蜡烛吧。”白灵小心翼翼的捧着蛋糕走到母亲的床前,小小的蛋糕上稀稀落落的插了几根彩色的小蜡烛。黑暗里,淡淡的烛光照亮了这对母女的脸。
“灵灵,二十三岁了,是大姑娘家了,都怪妈没用,拖累你……”靠在床头的母亲看着蛋糕,眼睛里却闪烁着晶莹的泪光。
“妈,你别这样。女儿的生日就是妈妈的苦难日,我要感谢你在二十三年前的今天生下我。妈,往后咱们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的。”白灵把蛋糕凑到母亲的面前,低头轻轻的朝着蜡烛吹了一口气,吹灭了所有的蜡烛。
蜡烛熄灭后,短暂的黑暗中,白灵迅速擦去了眼角的泪水转身便打开了床头的日光灯的开关。
房间里又重新明亮起来,白灵切开了蛋糕并先喂给了母亲一口。
“妈,甜吗”
“嗯嗯,甜。”
在母亲的眼里,比蛋糕更甜美的是自己女儿的笑容。
吃着生日蛋糕,和母亲聊着小时候的趣事,白灵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轻松自在了,二十三岁的她仿佛又变成了那个手里拿着冰糖葫芦的八岁小姑娘。这一刻,她是从心底觉得解脱并快乐。
“灵灵,你爸走了。”十六岁的白灵刚刚下午放学到家,就被母亲叫到床前。
“走到哪里了?是出去打工吗?”白灵有些疑惑的看着母亲。
“是不要我们母女了,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说完这句,母亲便呜呜大哭起来。
听到父亲的出走,白灵忍不住哽咽起来。没有了父亲,没有了顶梁柱,这个家还能撑的起来吗?
现在只剩下母亲和自己相依为命了,想到这里,白灵擦干了泪水,脱下了自己的校服外套,来不及去想为什么父亲会离开,她转身走进了厨房,开始做起了晚饭。
躺在床上的母亲还在低声的呜咽,晚归的鸟儿伴随着烟囱里的袅袅炊烟缓缓飞向遥远的天边。
往常的这个时候,通常都是白灵在做饭,而父亲在帮母亲擦拭身体换衣服。
在白灵十岁那年,母亲在建筑工地打零工时不慎从七楼摔下来,虽然经过一番抢救命是保住了,可是付出的代价却是下半身的瘫痪。
十岁以前,白灵一家过得虽然不是多么富足,一家三口但也其乐融融。自从母亲瘫痪在床以后,这个家不再像从前那样充满欢声笑语而是渐渐开始变得冰冷起来。
父亲紧锁的眉头和母亲的沉默让白灵只敢在日记里去倾诉自己的苦恼和不安。
也许是父亲无法再忍受这样的生活,所以才无情的抛下我们不管吧,白灵愣愣的看着冰箱里仅剩下的一个鸡蛋在心里想着。
从父亲离开的那天起,白灵再也没有回去过学校上学了,那件脱下来的校服外套被白灵认真洗干净晒干放在了衣柜的最下面。
父亲不仅带走了他的衣物还带走了家里仅剩的积蓄。十六岁的白灵要开始去找工作来养活自己和母亲了。
那是一个炎热的星期三,天空灰蒙蒙的,好像随时都会下一场暴雨。白灵早上七点就背着旧书包出门了,书包里带了两个白面馒头和一杯白开水。
因为年纪太小,还没有成年,白灵找了一整个上午也没有找到工作,心灰意冷的她坐在马路边拿出了书包里的馒头就着白开水一口一口的咽下去。
在她吃完最后一口馒头的时候,一个微胖的中年妇女出现在她的身边。
“小妹妹怎么坐在路边不去上学呀。”中年妇女耳朵上的金耳环一闪一闪的。
“我不上学了,出来找工作。”白灵低着个头小声说道。
十六岁的白灵虽然十分瘦弱,但是出落的也是很水灵,白皙的脸蛋上镶嵌着两颗黑葡萄似得大眼睛,微微凸起的胸脯让白灵更多了一分青春期少女的娇羞。
“小妹妹想找工作啊。阿姨这里有份工作,一个月也能赚三四千,就是有时候要上晚班,你愿意干吗?”中年妇女弯腰向坐在路边的白灵伸出了一只手,想拉她起来。
白灵想都没想便点头答应了。她不知道那是一份怎样的工作,可是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只要能赚到钱不管干什么她都愿意。
中年妇女带着白灵穿过一片窄小的巷子,来到了一家发廊面前,发廊里几个穿着性感的女人一边抽着烟一边打着牌。
“呦,花姐,上哪里又找来了一只雏儿。”穿着白色低胸吊带裙的女人抽了一口烟朝着白灵吐出来一个漂亮的烟圈。
“这是小卢,以后你喊她卢姐,这是金兰……”花姐给白灵一一介绍这几个女人。
“小白呀,以后呢,你主要负责给客人洗洗头,陪客人聊聊天就行了。”花姐笑眯眯的望着白灵说道。
“嗯。”白灵怯生生的看着这一群陌生的女人点点头。
来到发廊初期,白灵的确是只帮来这里的男人洗洗头,偶尔有人问她话,她也小声的应答着,面对有些油腻男人对自己动手动脚,白灵也只能选择厌恶的躲避。
能得到一份工作对于白灵来说是非常不容易的,她只能在这个乌烟瘴气的发廊里选择默默忍受。
一开始白灵还觉得奇怪,为什么这个发廊在这么隐蔽的巷子里还有很多人过来洗头。过了几天她才知道,原来发廊不过是个幌子罢了,这里其实就是妓女和嫖客的交易场所。
每当白灵一个人在楼下发着呆的时候,总能听到二楼传来的一阵淫荡的嬉笑声,除了嬉笑声,有时也能听到那些女人时大时小的娇喘声,偶尔也有惨叫声。二楼的隔音是真的差,白灵无奈的摇了摇头。
洗了一个月的头,终于等到发工资的时候了,花姐发工资都是喜欢用现金,花姐挨个发着工资,那些化着浓妆,穿着艳丽的女人们大声数着手里厚厚的一沓百元大钞,轮到白灵的时候,她就只有十张都不到的钞票。
“小白,下个月好好干,没事可以向她们几个姐姐取取经,问问她们能赚这么多钱的窍门,知道吗。”花姐把钱递给了白灵,还是笑眯眯的,眼睛挤成一条缝。
“嗯。”白灵接过钱,数了一下,有900块钱。她在心里默默的算了一下,母亲买药需要300块,剩下的600块就是她和母亲两个人这个月的生活费。
下班后,白灵赶紧回家了,她需要及时给母亲擦洗身体换衣服。给母亲换好衣服后,白灵就去厨房做晚饭了,等母女俩吃完晚饭,白灵要去把母亲换下来的脏衣服洗干净晾好,晚上睡前还要帮母亲按摩一下身体。这样的生活,白灵已经渐渐习惯了,只是十六岁的她不敢想象什么时候能结束这一切。
“妈,我今天发工资了,你想吃啥,明天我给你买。”晚上熄灯后,白灵看着漆黑的天花板说道。
“妈啥也不吃,你买你自己想吃的。”
“发了三千多呢,妈。明天我去买个大排骨回来,咱们喝个排骨汤怎么样。”
“三千多啊,灵灵这么厉害啊。”
“嗯嗯,就这么说定了。明天喝排骨汤。”
“早点睡,你明天还要上班呢。”
和以前的每个早上不一样,今天早上的白灵在和母亲一起吃完早饭后,没有像以前那样风风火火的就冲出家门去上班了。
她在家里的卫生间里换上了昨晚从夜市小摊贩那里买来的廉价短裙,抹上了劣质的口红和粉底,穿上了几十块钱买来的红色高跟鞋。
“妈,我去上班啦!”白灵出门前照常对着母亲房间门的方向大喊了一声。
“路上当心点……”
来不及听完母亲的叮咛,白灵就锁上了门。
穿惯了帆布鞋的她穿着高跟鞋走起路来很不适应,好几次就差点崴到脚,就这样一路踉踉跄跄的,白灵总算走到发廊里了。
“呦,小雏儿今天也准备开张做生意了嘛。”那个叫金兰的高个子女人看到白灵的这一身打扮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其他几个女人看到金兰在大笑也跟着笑了起来。
白灵听到她们嘲笑的第一时间就想逃走,但是想到躺在床上的母亲还有那仅剩的几百块钱生活费,她还是故作镇定的说道“兰姐,你可多得教教妹妹我呢。”
“妹妹想学,姐姐那肯定得教你。”
“金兰的床上功夫可是不得了呢,”
“是呀是呀,只要被金兰服务过得男人,哪个不是回头客。”
几个女人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白灵走到金兰面前,把她嘴里的烟拔了出来,自己吸了一口,从没吸过烟的她自然被呛的咳嗽个不停。
金兰从白灵的手里拿回了烟继续抽了起来,她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这个面容稚嫩却化着浓妆的女孩子。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发廊小姐的熏染下,那个曾经稚气未脱的白灵正一点一点慢慢变成了这些小姐的模样——金黄的卷发,浓浓的妆容,性感的打扮。她知道自己早已深陷泥沼,可却无力自救。
从第一次的惴惴不安到后来的习以为常,躺在白灵身上的男人换了一拨又来一拨。靠着出卖自己的肉体,白灵每个月的工资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蹭蹭上涨,甚至有时候引的几个姐妹还嫉妒起她来。
她再也不用等发工资的时候才去买一点排骨回来给母亲炖汤补身体了,她已经有足够的经济实力去满足自己和母亲的日常所需了。
每当白灵回家时,都会先去卫生间里卸妆换衣服,出现在母亲床边的依旧是那个乖巧干净的白灵。
母亲也能感觉到白灵的一些细微变化,比如身上有时候会有酒气,有时候又会有烟草的味道。
面对母亲有时候的一些询问,白灵多数是用升职应酬那些借口来搪塞,她从来都不敢告诉母亲自己真正的工作是干什么的。
这样一瞒便瞒了四年,从十六岁到二十岁,白灵在那间狭小黑暗的发廊里,度过了原本应该阳光明媚的青春期。
二十岁那年,白灵觉得自己这几年来已经攒够钱了,她不想再待在这里了,她想光明正大好好活着。
当年初中还没毕业就辍学的她,想重回课堂,可是现在的她又没有了学籍,也没有办法再回去上学了。
最后思前想后,白灵决定盘下楼下转让的一间小小的门面房,她想开个文具店卖文具,因为离这个门面房不远的地方有初中也有小学,再说了就在自己家楼下,也方便照顾家里的母亲。
就这样白灵的文具店悄悄的开了起来,因为她卖的文具也不贵,自然吸引了很多家长还有学生,小店的生意也是红红火火的,赚的不是很多,但是够白灵母女俩花了,最主要的是这钱赚的心里踏实。
从二十岁到二十三岁,白灵一直守着这间小小的文具店。在做生意的空隙,她也会经常读一读书,比如,最近她在读三毛的《撒哈拉的故事》。有机会,她也想去看一看三毛笔下的撒哈拉,如果能带着自己的爱人一同去那就更好不过了。
对于过去,她从来没有忘记,那一段经历,这辈子她都不会忘记。选择了那样的一条路也许的确不够明智,可是当时十六岁的她一个人要照顾着瘫痪在床的母亲还要去想尽办法谋生养活自己,如果不是生活的逼迫,谁又愿意去走那样一条路呢?
她曾身处黑暗,却也渴望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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