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头里的裂缝

作者: 西小麦 | 来源:发表于2019-05-30 00:59 被阅读9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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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向日葵会像阳光一样灿烂又透亮,冲着太阳把头从东边安静地扭向西方,我不知道这个城市夜晚的路灯几时亮起来的,也不知道会不会像小时候的那个田野地到处都是泥巴和蛐蛐的声响。

      时间就这么走着,随着地上的影子不断的拉长,又缓慢的缩短,在整一个夜晚完成了这不分声息得流淌。

      别叫醒我。

      躺在路旁的绿化带中,不知道哪里来的一束不算太强的光,斑斑驳驳中,能多少闪到我的眼睛,在紧闭的眼皮中我还能感受到如星光般灿点的红晕,除去颜色,就跟小时候黑白电视机的花屏一样。

      “妈,家里的电视机又坏了。”

      “你又不是不会修。”

      我上去拍了一下那诺大的后屁gu,又扭了扭它的天线头,冲着夜晚的月亮,彷佛嫦娥能给我什么信号一般,踩在院子里的压水泵上大喊。

      “嫦娥,快来,我请你看电视!”

      电视机会神奇得一下就好了,不知道是因为我的巴掌,或是我的邀请起了作用,雪花的白屏会吱拉一声闪出一两个人物。

      亲爱的,你别走?

      不行,我的白马在等我。

      ...

      小红就会拉住我的手,坐在那个矮破板凳上,扭头看着我,然后眨巴起眼睛来。

      “我也要骑白马。”

      “妈,小红不回家!”

      “让她看会电视吧。”

      我倒不是不想让她看电视,只是总是摸不清楚她到底是看电视还是看我。

      她都快把头歪到了我的脸上,稚嫩的眼珠子像一串bo了皮的大葡萄甜滋滋地瞧着我,我的脸皮一下子就泛红了,幼稚地红xue丝在表皮上跳着舞。

      “我想骑白马。”

      她不断重复着这句话,电视机里的人物都跑没边了,她紧握着我的手还没松。

      小红是隔壁邻居家的熊孩子,爸妈常年在外打工,爷爷奶奶拉扯着她,不男不女的,总爱往我家跑,我妈挺喜欢她。可能是因为那次猪圈的fen堆满了,她主动撸起袖子来帮忙,把双腿叉开,站在溢出来的大fen上,连鼻子也没捂,抄起铁掀像是挖着什么宝藏。

      二年级的宝藏,肯定是一只彩笔或是一个花仙子的铅笔盒。

      可是那次掏出来的全是我和我妈的陈年旧fen,又好像是我骨头里的那个裂缝,被她挖的一干二净还带着臭气熏天的刺鼻味,她看着那一堆缩成干的黑物一个劲地冲我笑,我的厌wu感一下子就涌了上来,推了这个不害臊的女孩一把。

      她直接跌进了猪圈里,还笑出了声。

      这下可好,我妈出手打了我,骂我掏不了fen还打人,没点出息,可是只有我懂。

      小红那看我的眼神根本就不对,彷佛要承包了我所有余生的大fen。猪圈后来我妈找人彻底修好了,可电视机就遭殃了,我妈怎么可能拒绝,因为大fen虽然不用她帮忙了,但是她的手就没闲着,又剥起蒜来。

      有时候我都怀疑,电视里面的人物能不能闻到这满屋子的蒜味,甚至那些言情的wen戏会不会让那几头剥得特干净的蒜给搅黄了。

      总之,她越是这样,我越怕她。

      因为我骨头里的裂缝挺大的。

      2

      我的鸡皮疙瘩又快起来了,一个粒一个粒地冒在外面,开始发痒,我甩开了她的手,她哼了一句蜷着身子抱起了腿,和那个破凳子融为了一起,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我不喜欢女人。

      可能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其实也不能这么说,成年后的正常生理反应我也有,但总感觉女人是我右腿骨头里那断掉的一截,每当阴天下雨总会莫名的疼起来,又会时不时没什么感觉。虽然走起路来一瘸一拐也早已经习惯了,但却是个忽略不了的事实。

      天生的。

      我妈带我去了隔壁村子,镇上,县里,所有就近可以看的地方几乎都看了,那些穿着白大褂的和捋着长胡子满身草药味的都说这没啥,右腿发育有点迟缓,甚至生理上也不存在什么问题。

      我不服,我总感觉里面有个裂缝,大得装的下一整个女人的身子,不敢踩不敢跑,更不敢去追。

      但是小红不管这些,她越是追,我越是挪不动身子,后来走道都像只喝醉酒的企鹅,歪七扭八的,她甚至真的是骑着白马来的。

      那是村头李叔家的大白狗,让她拿着家里偷的一提猪肉就给唤来了,她还骑在那只蠢狗的背上,朝我要喝。

      “王哥哥,我的白马!”

      我赶紧关上院子的大门,她一甩手就把猪肉沿着门沿丢进来,那只狗就像只发qing的猪一头顶进来,她一屁gu坐在了门口,又傻兮兮地看着我。

      我赶紧趔趄着躲进屋里。

      透过绿色的网格纱窗看着她笑个不停,真像个傻子。

      比这更傻的,是她每次手里拎的黑色塑料袋。

      里面有她从山里采来的各种花花草草,又碾成了粉,还带着看得见的杆和仅次于蒜泥的刺鼻。

      说是能治好我的腿。

      我妈总是留下它,然后真的就等她走了以后冲泡开,拿个小棉布包起来往我腿上来回的揉搓。

      试试也没什么坏处。

      每搓一下,我就感觉自己会多讨厌她一点,直到她把整个大缸里都采满了这种药,我都彻底不想再见她了,也不是因为没什么用。

      是我不想让她一个劲地去往我的伤口上撒盐,而且女人总是喜欢刨根问底,甚至还要扶着我教给我怎么走地更方便,更快捷。我总会斜愣着眼睛看着她,真想告诉她,我爱怎么走怎么走,你管得着吗。

      但是我长大后发现这是一个奢望。

      我骨头里的裂缝好像就这么在无声无息中变得越来越大,两个小腿的比例非常不协调,一根是粗壮的千年老树根,一根就不知道怎么成了蔫了的老黄瓜。

      真的走不好道。

      尽管是这样,等小红再敲我家的院门的时候,我已经走得远远的了,我没在村里呆着了,我进了城,一是想正儿八经治好我的腿,二是想找个正儿八经的女人填满我心里的裂缝。

      3

      正如小时候我妈带我来回转的那股热情,开始我也是怀着莫大的希望把整个城里的大小医院和犄角旮旯的诊所都转遍了,并且上了不少当,最终还是怎么进去的怎么出来,那根老黄瓜没有一点变嫩的迹象。

      我放弃了,找了一份接线员的工作,不用腿就是了。

      我也在城里遇到过一个正儿八经的女人,长得比小红漂亮,但是不会说话,我们很自然得走到了一起,又很自然的分开了。

      呵,女人。

      她每天都会抱着我的腿给我按来按去,每揉搓那一下,都让我觉得自己的裂缝一辈子也不会好了,并且她纤细的手就像是一把钳子,很别扭地让我腿上的肉不断地分离,又拧在一块,但怎么也对不准。

      “行了,别按了。”

      “反正就这样了,有啥用。”

      她看着我的眼神和小红如出一辙,让我浑身的鸡皮疙瘩又起来了,然后e狠狠地甩出了一句话。

      “还不和你一样,一辈子说不了话。”

      她接着瞪起我来。

      “别瞪我,说话啊!你说话啊!”

      “说不出来,你就是说不出来!”

      她生气地甩开了我的右腿,收拾了东西就离开了我们合租的房子。我坐在破布沙发上直笑,和一个哑巴在一起,好处就是吵架完全占上风,坏处就是总感觉只有我一个人参与这场zheng吵,我所有的怒气都是在针对我自己,甚至是接下来又将留给我寂静如si灰般的孤独。

      她再也没有回来。

      不到两个月,我甚至叫不出她的名字,一个抱着我的腿企图给我修补裂缝的女人,说起来其实我也没有什么好留恋,只是孤独罢了。

      城里群居的出租屋,总是在灯红酒绿的地界上铺展开来。我就是那其中的一份子,外出总是会被虚掩红门口的女人拉住身子,她们好像很不一样,从不盯着我的腿看,而是思考着我口袋里的钱包是不是像包着肉馅的饺子,能填满她们饥肠辘辘的肚子。

      而她们,好像又能恰好爬到我骨头里的那个裂缝上,用jiao喘来亲身黏补着开了大口的洞。

      我曾一度开心地像是被填满燃料的火箭,每个夜晚都会猛地窜到天上,在床上躺着看着坐在我身上的她们,会让我完全忘却了那不平衡的双腿和内心的缺口,什么小红和哑巴,都给不了我那种可以用来对抗生命的原动力,又正好是可以创造生命的原动力。

      这种力量让我汗流浃背,让我的呐喊可以撕裂开每一寸肌肤,又嵌入到骨头里,凿开希望的光和改变的渴望。

      我会把她们xiong前的肉抓地紧紧地,就像命运抓住了我的小腿一样,把我缩成了一根老黄瓜。但每次,那些软绵绵的肉都会回弹成最初的模样,然后我的腿搭在被单上,又陷入一种不可言语的痛苦中。

      我抓住了秀儿的胳膊,突然就不想让她走了。

      “哥,还来吗?”

      她低着头数着我给她的五百块钱,又看看我,准备把刚穿好的衣服再tuo掉,娴熟的样子让我觉得这是一个机器人。

      “秀儿,你摸摸我的腿。”

      她诧异地看看我,又把手放在了我的腿上,就是放着,没有什么其他的动作,就像一块树叶飘在了上面,又像一块冰在上面慢慢融化。

      “你没问过我吧?”

      “问什么?”

      “我的腿。”

      她噗嗤笑了起来,又劈开了自己的腿,那双白皙又干净的腿摸上去还特别光滑,她指着自己说。

      “这年头,谁还没个毛病。”然后笑得更大声了,“我又不和你过日子。”

      然后见我没有继续的意思便穿好衣服走了出去,还顺手把灯关上了。

      开关那清脆的一声,像是敲在我半月板上的一记重chui,让我的整个小腿都飞了起来,在完全看不见但又弥漫着女人气息和酒jing气味的出租屋里,突然就变得粗壮起来。

      我猛地坐起身子,踩到了地上几瓶开了盖的啤酒,我没管,捡起外套也走了出去。

      4

      秀儿的身子扭起来特别有味,左右晃起来把街灯都遮住了,我喊着她的名字,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留住她。

      她甩了甩卷曲的头发,又踩着高跟鞋走了回来。

      “哥呀,你到底是玩不玩呀?”

      我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她往后一退,我又把她抱在了怀里。

      “过日子,行吗?”

      她甩开了胳膊,推开了一身酒气的我,又大笑起来。

      “哥呀,你今天是喝多了不?”

      又踢了踢我右腿的那根老黄瓜。

      “自己的道能走的稳不?哈哈,赶紧回去睡吧。”

      我不知道为什么从她的笑声中看到了小红的影子,又看到了哑巴的影子,左右虚晃着又重叠着,集中在了秀儿的额头上,又明显地不一样。

      我有点晕,不知道是酒jing还是那骨头里的裂缝又胀大了,让我浑身发烫又站不稳,我一下子栽到了路旁的绿化带里。

      闭上眼周围的小草叶都在扎着我的脸颊,我好像又回到了农村的小时候,又能听到几声蛐蛐,我妈又拉着我的手到处跑,给我熬着草药,涂着小红的花草,小红歪斜地头看着我拉着我的手。

      又一下子来到了霓虹灯的城市里,哑巴在我腿上轻轻地敲击出希望的未来和无声的日子。

      我骨头里的裂缝又疼了起来。

      我累了。

      我不想睁眼了。

      眼前的光越来越亮,她拉起了我,又拍了拍我身上的灰。

      “哥,能治好。”

      “什么?”

      “试试吧。”

      她从包里掏出了张名片,递给了我,说是这个人能治好一些疑难杂症,都是一些草药,反正没坏处。

      我接过了名片。

      张红,祖传草药专家,专治疑难杂症,小儿麻痹,双腿失衡,大小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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