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此文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我曾经在贺朝和桥子屲这两个社都看过露天电影,电影名字和内容现在我都已经忘却,只记得晌午饭吃过后,不知谁喊了一声,今晚有电影。于是大家便高兴起来,动员起来,呼朋唤友,相约一起去看电影。
时间和地点是老早就打听好的,有心的人会带上自己的板凳,有的家里娃娃多,凳子不够分,于是只好拿厨房里祖母做饭用的小杌子。有些马虎大意的,根本不在乎这些,直接半路上捡两块砖头,摞起来就能坐。
贺朝的那场电影在小贝家的场里,桥子屲的那场电影则在郭小明老师家的场里。电影幕布很大,远处看是一个卧着的矩形,中间是纯白色的,四周镶嵌有黑色的边,边上还钻有小孔,用金属小圆圈固定好,方便悬挂。整个幕布乃是又厚又重的帆布做成,踩着梯子用绳子挂在两个大树之间。如若晚上有风,幕布就会随风晃动,幕布上的人物或者风景也会移动,霎是有趣,但没有一个人发出嬉笑打闹的声音,因为乡亲们全都被剧情深深地吸引住了。
“罐罐,头偏一下,把后面的人挡住了……”
老年人很是矜持,准确地来说,是沉稳,慢性子,总在最后面席地而坐,或者坐在小杌子上,抽一两袋旱烟,吧嗒吧嗒地吸着,顺带也就把电影看完了。他们最重要的任务其实不在看电影,而是看管自家的小孩,防止在漆黑的夜里丢失,走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找不到回家的路,或者跟同龄人打起来,受了委屈,哇哇大哭。
电影跟照相机一样,由一张张连接起来的胶卷组成,分为两个圆盘,一个圆盘“输送”,一个圆盘“接收”,输送的圆盘越来越小,接收的圆盘越来越大,等到无可输送时,电影也就完了,幕布上会打出“剧终”两个大字,于是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胶卷的后面,是一个镜头,通上电以后,散发出绿莹莹的光束,将胶卷上的画面投射到幕布上。胶卷一帧帧“走动”时电影放映机会发出滋滋的声音,夜晚人呼出的白气,老汉们抽旱烟喷吐出的烟雾,都在镜头光束里清晰可见,然后立马消散在邵寨塬这片广袤而又厚重的大地上。
幕布的分辨率没有如今这么高,往往会出现极小的忽隐忽现的游动的斑点,仿佛培养皿中细菌正在肆意地疯狂成长。有时候还会出现卡带的情况,声音与演员的口型对不上,或者没有声音只有动作,好像在看无声电影。这些全都无伤大雅,无关风月,电影放映员轻车熟路,三下五除二解决问题,于是大家又兴高采烈地接着往下看。
沟垴社那场我还记得内容,看了两场,一场大家整整齐齐坐在在大路上,反正那时候车辆很少,一到晚上也没人出来走动,根本不会阻塞交通;一场幕布挂在人家的后背墙上,幕布大小和房子的高度差不多,既避风,又熨帖,幕布紧挨着墙面,也不会出现晃动的情况。
第一场电影讲的是民国时期的故事,男主人公出身武术世家,父亲被日本浪人打死。为了报仇雪恨,投靠在师叔门下,苦练数载,对于师妹的殷切心意充耳不闻,惹得美人坐着垂泪到天明。后来皇天不负,学有所成,与日本浪人的儿子大战于长城之上。结果自然不言而喻,男主人公开始被人打得半死不活,浑身是血,肋骨还折了两根,一直处于下风,最后凭借不屈不挠的意志和打不死的小强精神,背水一击,放手一搏,使出了家传的绝学,夺命连环腿、飞火流星拳、天外飞仙什么的,最终打得日本武士跪地不起。
这个日本武士也有出彩的地方,几十年过去了,还记得电影中的一个画面:他的师父从师娘手中将自己尚在襁褓的孩子抱过来,然后叫他用指头挖出孩子的双眼。看着婴孩纯真的笑脸,还在牙牙学语,他犹豫不决,最终在师父的激将法中狠心出手,但最终被师父抓住了手腕,然后平静地告诉他,你可以出师了,可以去比武了。
第二场电影说的是一个鬼故事,准确的来说是聊斋故事,无非类似一个黑山老妖的BOSS,强迫年轻漂亮的小妖勾引赶考书生,把他们的心肝挖出来供自己“享用”。其中一个狐狸精喜欢上了一个眉清目秀的书生,并没有迷惑他,反而将他放跑了。这个书生在破庙中结识了一个侠肝义胆的捉妖之人,好像是哪个远古门派中人,使得一手斩妖剑术,同时身具好几件法宝。狐狸精没有完成任务,没有得到BOSS的解药,于是被种在身上的法术惩罚,将灵魂抽出,灌进一口封起来的坛子里。
书生和他的朋友寻迹而来,找到了狐妖,放出了众多身处困境的小妖,众人合力,将反派大BOSS绳之以法,还人间一个朗朗乾坤。
故事的最后,书生放弃了赶考,和狐妖走在了一起,一人一妖从此过上了没羞没臊的生活。哦,不对,从此夫唱妇随,浪迹天涯,过上了神仙眷侣般的生活。
犹记得电影中的一个画面:BOSS肥大的脑袋悄然无息地缩进健硕的身子,然后脖颈处缓缓升起两个绿色的吐着信子的三角形蛇头来。那年看到这里,我不由得心惊,看了看周围,大家毫无异样。后背一阵发凉,牙关打颤,我是真怕远处黑黢黢的树林里冒出这么一个怪物来,已然近乎“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露天电影,那年头仅有的集体娱乐。后来我们一众小孩子又跑到一户郭姓人家去看录像机里的《西游记》,后来慢慢地有了黑白电视机、彩色电视机、VCD、DVD等,露天电影也就正式退出了历史舞台。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