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水湄青萍
那天坐在西湖边，我蓦的想起，来杭州已将近十年了。但每每外出游玩，总觉得还是游客的身份。似乎很难像周作人说的，“我的故乡不止一个，凡我住过的地方都是故乡。”
不过，这“客居”的身份也非全然没有好处，因为始终将自己放在一个较远的距离，不会因熟悉而漠视，也就总是兴致昂然。记得那日游玩回来，坐在车上，出租车师傅说：哎呀，这里没什么好玩的。
很多时候，我们看似拥有同一个世界，但每个人所能感受和领略到的，其实大不一样。
——题记
01
杭州宝石山，是爬过许多回了的。初造访此地的人，大概都是为“宝石流霞”而来。因山中的岩石呈赭红色，沐浴在晨曦或是夕阳余晖中，犹如宝石般熠熠生辉，遂得名“宝石山”。
记得前几年没有孩子时，我们常攀上岩石，从高处眺望山脚下的西湖。所看到的景致，恰好是西湖的碧波荡漾、白堤上的桃红柳绿。
不过，如今外出旅玩，倒不太关心所谓景点或是什么网红打卡点了。全部的心思，都在花儿草儿上了。女儿早餐懒怠吃，才到山脚，便吃起了饭团。我也不催她，顾自抬头欣赏眼前的一棵鹅掌楸。
冬日的阳光将它的叶子照得如碧玉般透亮，也把我的身体暖得酥软。太阳对于我和它，是一视同仁的。唯有起风的时候，鹅掌楸招摇着如大褂般的叶子，分外欢脱，我简直能听到它在风中留下的欢笑声。
一开始，我们还觉得今天来爬山的人不多，待到行至山中，人却忽然冒出来了。晴好的日子里，大家携儿带女的，脸上莫不洋溢着喜悦。台阶边，积着经年累月的叶子，踩上去软软的。孩子们嬉笑着钻入竹林中踢踏着脚步，那新落下的叶子便被踢得“刷刷”作响，好不欢乐。
要说这山中的乐趣，也因四季变更而不同。让我印象深刻的，是春天时，宝石山的竹林里、路边，四处乱乱开着的紫堇花儿。
当你弯下腰来细细打量，会发现它的花就如一尾尾小鱼交错排列着，在林间的斑驳光影里，别有逸趣。有些紫堇结了籽，伸手一碰，竟感觉到一股有劲的推力，种子弹射而出，荚果向两边卷曲成两个圈。这个动作在几秒之内就迅速完成了，且那么有力量，着实让我惊叹！
而秋天呢，好玩儿的都在脚下。从地上的落叶判断，宝石山似乎有好多橡树。橡树大概也有很多种类，我却不能一一分辨了。
只知道藏在落叶堆里的橡子，大大小小，胖胖瘦瘦的。各自头上包裹的壳斗也大不相同，有的像一个小酒杯，有的浑身长满刺，如女子冬日戴的帽子。这些冬日的果实，细看是很精致的。在集市上，也曾见过一些手艺人将它们加工成首饰、工艺品的。
除此之外，还可以捡松果、捡皂角子，就跟寻宝似的。因为林中的树木都很高大，不易观察。但却常可以根据地上的“蛛丝马迹”，猛然发现，“啊呀，上面是喜树啊、是鸡爪梨树啊”，像老友重逢般，开心得“一惊一乍”的。
02
我忙着寻宝，一抬头，大方先生和小方姑娘，早就不见踪影了。赶忙追上，一家人爬到初阳台稍作休息。宝石山不高，女儿二三岁时，已能在野路上手脚并用地爬。现在，上山下山，都不用人抱了，窜得比猴儿还快。
以往，上了初阳台后，我们都是往保俶塔方向下山，那天却突发奇想地，换了另一条路，经由葛岭抱朴道院，最后来至西湖边的北山街。
北山街道路两旁，栽有高大的梧桐树。此时，叶子正值半青黄，衬着一碧如洗的天空，在阳光下是那样迷人。这会儿，我不像在林中低着个头，而是只顾抬头看天了。“好美呀，好美呀”，我每隔一会儿就情不自禁地连连赞道。大方先生笑说：“知道啦，知道啦，你都说了五遍啦”。
可是怎么办呢？我沉醉其中，不能自拔。梵高说：“世界的美，在于色彩的对比，秋日便是蓝与黄的对比”。可不是嘛！以至于我没了魂儿，将女儿的水杯落了都不知道。天晓得，这是我今年第四次给弄丢了。
西湖，自打在杭州以来，也看了许多回的。晴天雨天，白昼夜晚，总也看不够。西湖边的游客呢，男女老少，也总是那么多。爬完山，脚是早走乏了的。我只想坐在路边，静静地与这午后泛着粼粼银光的西子对望一会儿。
靠近断桥边的荷花，如今是早就没影了的，就连黑色的莲蓬也寻不见。唯有枯败的荷叶，茎杆弯折着……眼前这“菡萏香销翠叶残”的景象，原该十分令人伤怀的，但许是因为午后的阳光将一切都镀上了一层金色，心头却是暖暖的。
我分不清那天与水的边际，它们似乎连成了一面澄澈的镜子，将荷叶摇曳的身影连同风的形态都映照了出来。
因着光影浮动，莫名其妙地，就想起莫奈的睡莲来。“画面的生命力不仅仅来自睡莲，更来自于充满着天光云影万千变化的水面。而水中的倒影，每分每秒都在变化。”
美，正在于那个距离。隔岸观之，分外动人。
摄于西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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