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非常快,转眼间就要期末考试了。同学们仿佛又回到中学生的时光,背书复习挑灯夜战,一切都那么熟悉,唯独实践课不同。在实习工厂,我在老师的带领下,认真熟悉图纸,准备好工件和量具,磨好外园和螺纹车刀,按下车床电源开始加工零件:装夹工件及刀具,调整车削速度和走刀量,车外园,打中心孔,调整螺距参数,车螺纹等各环节一丝不苟顺利完成,用长尺和千分尺检查长度、直径尺寸以做到心中有数,交活。我的实践成绩始终名列前茅,不仅活干得漂亮,而且速度也比较快。这一点让英英佩服得不行,她总是弄不好,不是车刀磨不好,就是活干得不满意,不是工件表面被挤花,就是扎刀留下了深坑,要么就是车刀总被打坏,影响了速度,而越是着急就越弄不好。第一学期结束时,我文化六科成绩都85分以上,实践成绩90分以上,只有体育成绩80分,被评为三好学生,表障大会上得知一个重要信息:连续两年被评为三好学生,毕业时将被授于优秀毕业生,并直接以2级工待遇做为奖励参加工作。我暗暗把这定为自己的奋斗目标。
放寒假的时间到了。同学们都忙着采购当地的特产带回家,数数自己手中的钞票,每个月五块钱的零花钱所剩无几,学校发的每月17块钱饭菜票,还节余一些,把剩余的饭菜票卖给需要的同学换成现金,拿着二十块钱不知道买点啥合适,苦思冥想之后,决定买哈蜜瓜干和兰州黑瓜子。就这样,我带着兰州特产兴高采烈地回家过年。
第一次离开家那么长时间,还真的盼望着回家呢!说兴高采烈一点也不过分。回到家,爸妈脸上洋溢着笑容,看我买了东西回来,自然心里乐滋滋。毕竟每月只有那么几块钱,还能节省下来,真是不容易。当他们听说我被评为三好学生,就更加高兴,鼓励我要继续努力。后来才知道,在我去兰州的这几个月里,哥哥邻居家的液化石油气罐发生了爆炸,而哥哥当时正在走廊的公共自来水管洗碗,不幸全身被大面积烧伤,还好没有生命危险,已康复出院。难怪那段时间很久没收到家里的来信,原来爸妈怕影响我学习,就没有告诉我。那让我第一次感觉到,他们好像还是关心我的,偶尔也会替我着想。
假期结束,同学们带着各家好吃的食物来到学校,我带了炒花生和炒面,英英带了葵花瓜子,百灵带了好多美味糖果,阿香带来了红枣,大家聚在一起说着回家的种种趣事。炒面是我自己炒的,把白面粉在铁锅里炒熟,等冷却后装进塑料袋,吃的时候加上白糖用开水冲调成糊状,香味扑鼻,美味得很。那个年代物质匮乏,没有什么零食,也没有那个经济条件,肚子饿的时候就把炒面当饭吃,和现在的黑芝麻糊比起来不相上下呢!
新学期开始,为不让自己的体育成绩拖后腿,我开始每天早晨早起跑步,跑完步再参加学校组织的集体跑早操。周末休息也少出去逛街,为了节约时间,会买好一天的饭:发糕或馒头,约着英英一起去学校后山上。后山上基本没有人,空气清新,除了安静还是安静,是我们背书的好地方。有时候我们会背靠背,有时候我们会各自找一空地席地而坐,有时候我们会为一个问题争得面红耳赤,有时候我们会因为一句话气得互不理睬。有段时间,晓雅主动要求随我们一起去后山,说起来,晓雅是我们宿舍的大姐,比我们年长两岁,看上去比我们要成熟些,说的话、做的事和我们大有不同,她常常坐在自己的上铺床上,描眉画眼,涂脂抹粉,还常说自己长得像山口百惠,每次出门我们都要等她半天。到了山上,我们可以说说女同学之间的悄悄话,也可以议论同学的是是非非,有的时候还会切磋实践中的技术难题,可自从晓雅来了之后,我们就有了更多的话题,她常常说起她的男朋友。原来,她的父母在家里给她找了一个男朋友,她似乎并不喜欢。她悄悄告诉我们:"我找男朋友有自己的标准,比如身高要175厘米以上,必须是大学毕业生。"对于18岁、有着花一样年龄的我来说,那时候完全还不知道梳妆打扮对一个女孩子意味着什么,也从来没想过将来要找个什么样的男朋友,心里只记着要把书读好,以后要靠自己本事吃饭,现在回头想想,不知道是自己单纯可爱,还是有点傻?
渐渐的时间长了,也有个别同学发现了后山这块风水宝地,人逐渐变得多起来,我们也就去得少了,但我的学习干劲却丝毫没有减少。
想起晓雅也是怪让人心疼的,记得那年夏天的某天早晨,大概四五点钟的样子,她起来去卫生间小解,进去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可当她起身抬头却有一个陌生男人蹲在木围栏上,当时她惨叫一声“啊——”,跌跌撞撞一路跑进宿舍,整个宿舍楼都听见了她那吓人的声音。后来学校保卫处下功夫抓到了那个男人,对他进行了处分,可这件事情本身给晓雅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晓雅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太好,说话总是神经兮兮的,眼神也总是游离不定。
车工工艺学张庆乾老师个头不高,白白的皮肤,稀少的几根头发梳成向后背,标准的男中音。五四青年节学校举办大合唱比赛,他带领车85同学排练二战时期苏联经典歌曲《喀秋莎》并担任总指挥,正当梨花开遍了天涯,河上飘着柔漫的轻纱!喀秋莎站在峻峭的岸上,歌声好像明媚的春光……,那简捷明快的节奏,朴实流畅的旋律至今在耳边萦绕。遗憾的是在2015年同学30年聚会时,得知他因病医治无效而早已驾鹤西去。
机械制图金亚明老师,中等身材,齐耳短发,课讲得生动形象,让我这个对空间概念缺乏想像力的女孩子也爱上了制图,看着自己一笔笔画出来的三视图、剖视、局部放大、尺寸标注等每一个细节,就像自己精雕细琢的作品一样有成就感。
教机械基础的是个年轻的美女老师,高高的个子,马尾高高地扎在头顶,看上去俏皮可爱,讲课时面带微笑,男同学都喜欢在她的课堂上捣乱:大声讲话、进进出出、不着边际地提问,偶尔弄些恶作剧使她面露难色,手足无措,而每当这个时候,男同学就会以哈哈大笑来招示自己的阴谋得逞。
金属材料学张老师,瘦高的个子,黝黑的皮肤,戴着一副深度眼镜,每堂课他都不忘记自己标志性的口头禅“拉长变细缩短变粗”,给我们形象地讲解马氏体和奥氏体的性能,让我对这门学科爱不释手,遗憾的是那些曾经记忆深刻的材料学常识,如今早已忘记得一干二净。
班主任马成虎老师和蔼可亲,笑容可掬,虽然曾经是我的班主任,负责所有同学的大小事宜,对同学们也诸多关心,但我对他却并不亲近。记得班上平平同学突发胃病,马老师亲自送她去医院治疗,后来王丹肚子疼,马老师还送来爱心稀饭,并邀请她们到家里作客,这样的关心让很多同学都心生羡慕,当然也包括我和英英。也许平平同学老家是甘肃人,他们是老乡?也许王丹是马老师实习班上的?也许是平平同学温柔可爱招人喜欢?唉,反正不知道为什么,可能马老师即不教我们理论也不教我们实践,接触得太少吧!我和英英私下里悄悄议论着。后来我们的班主任老师换成了李伟老师,他比我们年长八岁,个头不高,整个人充满朝气,对同学们也特别友好,虽然他没有教过我,但年龄拉近了我们的距离。
话说回来,也有老师非常喜欢我,比如金兴俊老师。他是负责我实践课的老师,黑黑瘦瘦的,年纪比较大,操着一口地道标准的甘肃口音,以特有的兰州腔喊着我的名字,让人感觉亲切温暖。金老师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实习课上对同学非常严厉,尤其是那些笨手笨脚常出废品的同学,他常常以批评的语气教训一顿,英英同学就被训哭过,为此英英同学有些怕他,在他面前总是小心翼翼的。
实习课上每一台机床都配备有2名同学,男女各一名。比如守江和蔡蔡,国栋和我,友斌和晓雅,家新和英英等等。
守江是我们的班长,乐于助人,和蔡蔡同学配合默契,经常帮蔡蔡干活,磨刀,因为蔡蔡生性爱美,说起话来嗲声嗲气,即嫌脏又怕累,索性守江同学把脏活累活都包了,而蔡蔡同学只负责把自己打扮美美的就好了。金老师也拿他们没有办法,只要批评蔡蔡,她就会撒娇,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随他们去吧。而国栋和我就不一样了,我们是各干各的,即不互相帮忙也不相互拖累,连冷却液都是自己加,国栋刀磨得好,活干得快,我也不差,打扫卫生擦机床时也是分头各自行动,各扫门前雪。当然,我偶尔也有干活不顺的时候,特别想让国栋来帮忙,可是你连人影都找不到,每次他干完活就跑得远远的,好像生怕谁要粘上他。好在守江班长、徐宁同学都和我关系比较好,他们会经常在我的机床前驻足,不时为我加上冷却液,欣赏我认真干活的模样。金老师也对我关照多多,经常会安慰我不要着急,甚至手把手教我很多技巧。不得不说,守江班长是一个老好人,也许因为他是班长的缘故,他对每一个同学都很友善,尤其是对铆焊班的女同学,那是好上加好,他也因此遭到个别同学的指责,而蔡蔡首当其冲经常拿此事开玩笑,守江班长也不过一笑了之。
友斌和晓雅关系处得非常融洽,友斌性格温和,会照顾人,晓雅年纪比我们长2岁,常以大姐姐自居,自然对友斌弟弟也是比较关照的。他们干活时互相照应,只要活没干完,两个人谁也不会离开车床,友斌会抢着又脏又累的活,晓雅主动负责擦擦洗洗。而家新和英英两个人也是绝配,我不理你你不睬我,老死不相往来一样,连话都很少讲一句。家新只顾干自己的活,而英英会在一旁默不作声地帮助加冷却液,英英干活的时候,完全是一个矛盾体,她一方面不希望家新在一旁看着,另一方面又想家新能够帮自己磨刀,因为她不喜欢自己磨的刀,即不锋利也不好用。那时候,英英特别讨厌上实习课,不仅仅是怕金老师,也是对家新同学不满,如果用一个字来形容她实习课的状态,那就是“烦”。而我却和英英截然相反,我喜欢上实习课,我不怕脏也不怕累,每当在车床上加工完成一个成品,都会得到老师的肯定和赞赏,心里美滋滋的。还有学生会的干事张秉均老师也非常喜欢我。他待人和善亲切,写得一手漂亮的钢笔字,给了我很多帮助。他的爱人是学校卫生所的王医生,有个头痛脑热什么的找她看病开药很方便。他们一家看着我小小年纪远离家乡,偶尔会在周末或节假日的时候叫我去家里吃饭或包饺子,改善一下伙食,给我家的感觉,让我觉得不那么孤单想家,而我也会买点水果或小玩具带给他们的女儿,陪她游戏玩耍。我们之间的友谊延续到毕业后书信来往,1995年他调到学校人力资源工作后,到江汉油田出差住在广华招待所,我们还见面聊了各自的近况。
直到2015年,毕业30周年之际,我重返兰州培黎技校参加同学聚会时,再次与马老师、金老师、李伟老师相见:李老师年近花甲依然帅气逼人、“贼精神”,马老师头发花白、温和的眼睛闪烁着慈祥的光芒,金老师虽年近古稀仍神采奕奕、剑步如飞。金老师拉着我的手,把我和英英等同学请到他家里做客,吃兰州最好吃的白兰瓜,肉厚汁多、香甜可口。李老师把同学请到家里亲自下厨做刀削面,外滑内筋、软而不粘。马老师请同学到家里品三炮台,去腻生津、滋补强身。我还专门约见拜访了张秉均老师,他已然是当了外公的人。老师与同学们共品“安泊尔牛肉面”,重游皋兰山,登临三台阁,正如余秋雨散文《皋兰山月》所书:浩浩大大一座山,没有转弯抹角的石头,没有拂拂垂坡的繁草,没有山溪,总之没有遮遮掩掩的地方,只是一味坦荡。这里的山、这里的土,铸就了老师们坦荡,豪爽,热情洋溢的真诚。老师与同学们在一起回忆往事,笑谈古今,大家互相问候,互加微信,感叹时光如梭……
是不是有点穿越时空的感觉,还是回到学校时光吧。后来我和同桌胜利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头脑聪明,自律不够,总和江苏的良良等同学混在一起,打架斗殴,迟到旷课,作业不好好完成。一到理论考试就抓耳挠腮,前后抄加左右抄,当然多数还是抄我的。本来这样的同学是不遭人喜欢的,但他机械制图学得特别好,反应快画图也利索,大概是男孩子空间想像能力强吧!他还有一个优点:实习工厂活干得漂亮。最关键的是他的家庭情况特殊,他是一个没有爸爸的孩子,听说他的爸爸在他幼年、文革的时候自杀而亡,他的母亲带着他和弟弟相依为命,是不是觉得很让人同情?因为同情,我常常提醒他按时上课,认真作业。因为同情,我也会帮助他洗工衣,洗被子床单,教会他学会照顾自己。就这样一来二往,我和胜利之间的关系近了,他会听我的劝好好听讲,学习上有了很大的进步,他还约我一起去学习滑冰,穿着冰刀鞋在冰场上翩翩起舞。他买好饭菜,买点啤酒请我去他的宿舍里聊天,那时候,我们单纯而快乐,一起说说话,一起学习一起玩,一起互相照应。他佩服我学习好爱钻研,夸我皮肤好善解人意,我称赞他聪明头脑灵活,说他长得帅,在同学眼中我们像一对恋人,可在我心里还是很朦朦胧胧,什么也不懂,没有海誓山盟,没有甜言蜜语,更没有肌肤之亲,顶多也就是拉拉手,也许那正是我的情窦初开。
生命过客——第5章 懵懂的青葱岁月百灵比继弘小2岁,两人的父母都在供应处上班,继弘的爸爸是处长,百灵的爸爸是科长,两家条件都很优越。高中时他们就时常一起上学一起玩,到了兰州,又都在钳工班,在一起的机会就更多了,继弘虽然长相普通个头不高,但特别会逗女孩子开心。钳工和我们车工有些不同,干起活来用的是剪刀、铁锤、锉刀,关键还要有很大的力气,对于从小在家里没怎么干过家务活的百灵来说,还真挺具有挑战性的,虽然百灵并不是一个娇气柔弱的姑娘。钳工实习课上真刀实锤的时候,女孩子明显要费劲得多,还好有继弘帮助百灵,百灵的进步也是突飞猛进,在钳工班仅有的4个女同学中她稳居第一,甚至比一些男孩子干的活还要漂亮,记忆中她手工锉的小鎯头,无论大小比例,还是色泽光洁度都好比一件艺术品。
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转眼到了毕业的时间。我因各科成绩优秀被学校授予优秀毕业生称号,我的努力终见到了成效。毕业典礼上,当我从校长手中接过荣誉证书的那一刻,心情非常激动——我为自己的正确选择而庆幸,我为自己的崇高荣誉而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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