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五日,立夏。
晴,23度。
医院里照顾叔叔。
老爸来电话,说舅母骨折,让我抽空去舅舅家探望。
想起舅母,
脑海里浮现的总是她做的手擀面。
儿时,农村物质匮乏,美食不常有。
能吃到一碗舅妈母做的手擀面,
当是我和姐姐们欢呼雀跃的一件喜事。
舅母做手擀面,仿佛是在做面塑。
面粉必选当年的新麦,和面一定是用凉水。
别看只是一碗面,只有面和得不软不硬,擀出来的面才硬朗可口。
随着擀面杖飞快旋转,面片渐渐长大,
像不断增长的树的年轮,一圈一圈的,透着晶亮。
此时,我总站在舅母身边,
目光紧盯着面皮,
等待着它在舅母的手里,变成一根根长长的希望。
在胶东,
手擀面的浇头也称“卤子”。
舅母会根据时令变化做出诱人的面卤。
春天的鲜韭菜;
夏天的倭瓜花,芸豆;
秋天的绿菠菜;
冬天的嫩蒜黄……都可以让舅母的浇头增色添香。
即便是一时难以寻觅这些材料,
舅母顺手拈来一撮葱丝,一勺肉碎,一张蛋饼,
甚至是清油炼锅,
都可以让我把一大碗刨个精光。
下好的面盛在青花瓷的碗里,
汤色清亮。
红的西红柿,绿的香菜和葱花,
薄如纸片的肉片,个大鲜美的海米。
红绿荤素的搭配,不只养眼,还有浓浓的世俗生活的热闹。
我端着自己的小碗,
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别人的碗。
舅母一边笑着嗔怪我的馋样,
一面把“卤子”里少得可怜的几片肉夹到我的碗里。
看着那些热气腾腾的美味,
从舅母的筷子上落进我的碗里。
闻着这汤水浓郁醇香,
吃到嘴里,面条柔韧爽滑,青菜清香味美,回味无穷。
一碗手擀面,
赶走了儿时贫穷带来的荒凉,也赶走了冬日的寒冷。
渐渐长大,离开了老家。
在另一个城市为着生计奔忙。
手擀面,依然是我最喜爱的食物。
只是,
那些酒楼里的手擀面,
十几块钱一碗,眼花缭乱,过程繁芜,
等吃到嘴里,早已没了原来的热切与期待。
原来,一碗手擀面的幸福,是要沾着世俗的味道与亲人的爱,才会美味。
不知道以后,
会不会有一个巧手的女子,
在寒冷的冬季不想出门时,为我烹饪一碗手擀面,再陪我吃完。
平常男子的幸福,无非是这样。
有一个女子,纵容你那些麻烦而琐碎的嗜好并且无怨无悔,心甘情愿。
人生,最难得的便是心甘情愿。
比如母亲,比如舅母,比如曾经深爱过的人……
敲开门,迎面是舅母慈祥的微笑。
我像个孩子,抱着她,吵嚷着----:
“舅母,快点,我要吃您亲手做的手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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