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李子的甜和酸

         

一一回忆父亲五十年前从巫山带回的礼物

                              熊新发

      小时候留下的印象总是令人难以忘怀。每年遇桃李上市，我总想找到父親从巫山带回的巫山李子儿时吃过的味道。

        一晃五十年过去了，今天在市场上有一个太婆用板车拉了一些在卖，我看挺像当年的那种。太婆说你尝尝，甜的很！我拿起一个，用手擦了擦，用嘴一咬，真是像当年父亲帶回的巫山李子的味道，酸中带着甘甜。

巫山李子的甜和酸

        唐人元稹曾写过两句著名的诗句:″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确巫山不是云"。巫山在我们家庭里是个神圣的地名。五十年前，也就是1967年夏天的这个时候，大妈说:走！到河边去接接你大爹去！原来大妈知道父親的船马上要到了，送信的是和父亲一道从巫山回来的同事张云波伯伯，张伯伯还补了一句，这回他带的东西多，我们的船先到了。我和母亲顺着江堤，麻溜地一路小跑，来到了饶家巷口的船码头。好大的一江水呀！江面上漂浮着黄白色的泡沫顺流直下，转眼就不见了踪影。远处，河心有一条满载货物的双帆船借着满满荡荡的一大河水，箭一般地漂过来。近了，近了。看清了，看清了，是分别两个多月的父亲！我大声地喊着:大爹！大爹！回过头来看到母亲眼腔里滚动着泪珠，母亲自言自语地说，太远了，听不见！船越来越近，船头冲激着江水，激起一串串浪花。

巫山李子的甜和酸

父亲站在船头的桅杆下，一只手扶着挂满白帆的桅杆，白色的园领衫，衬着父亲古铜色瘦削的脸盘，眼睛里炯炯有神还充满着自信，偏瘦的身体挺直地站在船头，真像一幅壮丽的油画，这个镜头至今还珍藏在我脑海里久久不能忘怀！其实，在我们兄弟们的心目中，父親就是一座山，就是一颗大树，有了父親我们就有了依靠，就能给我们带回幸福！我第一个感觉是今年苜子花期丰收了！落帆了！船头撞到了松软地江岸上，往江岸上冲了一、二尺。船靠岸了，我叫了一声大爹！父亲顺手从身边递给我几个小竹篓，竹篓里满满地装着一个个闪着翡翠般光澤，油亮油亮地大个的李子。我迫不及待地掏出一个放进嘴里，啊！真甜！又翠又甜，还不粘核！母亲从父亲手里接过竹躺椅，木脚盆，木箱子等日用品。对我说，赶快提回去再来搬东西！父亲把给家里捎的东西交给母亲后就忙着卸蜂群，顾不得我们了。我和母亲跑了几趟，都搬回家了。婆婆用木水瓢装了几个李子洗干净了递给我和弟弟们。婆婆说这是离核李子，只有四川才有，比我们本地的好吃。一人吃了几个不敢放开嘴吃，我数了一下，一共只有5篓，一篓有四，五斤。我们几兄弟只吃了2篓，还有3篓准备送人。苜子花期的丰收并没有带来好运，反而埋下了挨整的伏笔。

巫山李子的甜和酸
巫山李子的甜和酸

文化大革命中我是造反派，也是十分激进的。父亲在枝江中学来看我，我俩走出学校，在门前的公路上，踏着路上的小石头，深情地对我说，小心点！不要跟着别人瞎搞，搞不好到后来要挨整的。事后文化大革命的发展证明父親的提醒是对的。但是当时我并没听进去，马上还了一句，未必还秋后算帐！因当时正在批判王任重的秋后算帐论。随着文化大革命的不断升级，武斗开始了，我想起父親对我的提醒，多了个心眼，稍稍地溜回了董市。当天夜里，家里来了客人，百里洲付家渡的么婆婆来了，家里没地方睡觉，我借宿在同屋的李文义家里，半夜3点多我听到母亲的哭声，一溜就爬起来问怎么了？妈说刚才龙灯桥的造反派头头领了一帮人把你大爹抓走了，还把大爹从巫山买回的竹躺椅 、木盆还有你在学校自己装的收音机都拿走了，就连剩下的准备送人的三篓李子也没放过…我问为什么？说是走资本主义道路！我从睡房中抓起两颗手榴弹就准备去追赶，么婆婆紧紧拉住我说:听话别去！你一个人去送死，天亮了再说，他们不敢把他怎样的！想想也是。手榴弹是住隔壁的宜都二中的造反派司令同学送我的，后来他在武斗中打瞎了一只眼睛，从学校回到了董市蔬菜场。两颗手榴弹在下农村时由于害怕也悄悄在过江时从江心中丢下到江底。第二天上午我和母亲找到养蜂场，马场长说是区的造反派搞的，不会怎样的！下午我上街看到一群人押着我父亲，戴着尖尖的高帽，写着走资本主义道路坏份子，父亲低着头，从下街往上街走。后面还有人举着竹躺椅、木脚盆、木箱等证物。当时一腔热血湧上头顶，真想回家拿手榴弹来与他们拼命！但他们人多势众，还是忍住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晚上父亲被放回家了，大家都没说话，我妈自言自语地咬着牙关说:强盗杂种，明天不得好死！我找了这个人几次，听说我是枝中红旗的吓得要死，派人送回了一些东西，我自己装的收音机也送回了！又过了一段时间，我妈说这个坏蛋得癌症了，又过了一段时间，我妈说:那个害人的死了！我心想，老天爷给我报了仇！一直到如今，我父亲戴着高帽游街的镜头还在脑海里！

又甜又酸的巫山李子在儿时给我们留下了难忘的味道，吃到巫山李子总会记忆起父親给我们带回的温情，总会记忆起父親从巫山回来立在船头像雕像般地高大，还会记住父親为了改善家庭被污蔑为走资本主义道路戴高帽游街的悲愤！让我们永远记住父親为家庭的幸福而做出的无私地奉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