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一直在响，林玉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接韩承恩的电话。
韩承恩是林玉哥哥林墨的朋友，林墨从家里搬出去后不久，两人就认识了。虽然他们之间的相处永远都是在斗嘴——还得加上白黎安一个——但似乎感情还不错。至少他是出入林玉现在的住处次数最多的人，比她这个妹妹还要多。她从不把林墨现在住的地方视为他的家，觉得那只是一个住处。
虽然韩承恩有些可疑，有点玩世不恭，但林玉并不讨厌他。他对自己有好感，这点不仅林玉，连林墨都清楚。不过林玉现在并不想考虑感情问题，对韩承恩只是礼节性的回应。
回想刚才和医生的对话，以及那古怪的“治疗”，林玉颇有一种与现实的剥离感。
通常情况下，她不会轻易接触这样略显怪异、来路可疑的地方。但那个医生和林墨是朋友，而且林墨对她很是信服，所以多少有些急迫的林玉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来了。
“自我的消失……”林玉咀嚼着刚刚听来的陌生概念，自觉有些难以消化，“意识状态改变……好难懂啊……”
忽然手机又响了起来，林玉看着“韩承恩”三个字微微皱眉，正想着要接起还是挂掉的时候，肩膀忽然被撞了一下。
“疼……”
林玉觉得自己的肩膀好像是撞到墙一样，抬头看了一眼眼前的人。
“对不起，你没事吧？”
“没事，”林玉觉得这个男人有点眼熟，但也仅仅是这种程度，她肯定自己不认识这个人，“就是有点疼……”
“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
“不、不用了……”林玉匆忙捡起地上的手机，“我没事。”
草草检查了一下手机没有坏掉，林玉低下头快步走开了。大约30步之后她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刚才那个人已经不见了。
——这人是谁呢？为什么我觉得有点眼熟？林玉有点纳闷，但没放在心上。
不远处，99心理咨询所的二楼阳台上，穿着白大褂、带着金边眼镜的女医生手里端着一杯咖啡，将整个过程尽收眼底。
……
“老白，你说，小白他到底是怎么……没的？”
想到白黎安的女儿在家，韩承恩忍者没把“死”字说出口。他本以为今天是周末，陈礼会带孩子出去玩，没想到一家三口都在家。这让他有好些话都没法说得很清楚。
“事情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白黎安脸上带着标志性的微笑，“难道你有什么新想法？”
“不是，老白你别装糊涂啊。这事到底清不清楚你能不知道吗？你可是现场目击者啊。”
“我只是早早和他约了要见面，事实上事情发生的时候我并不在现场。”白黎安喝了口咖啡，神色不变，“这也很清楚。”
“你……”韩承恩显得有点生气，但马上又换出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你很冷静啊，老白。”
“你这是诛心之言。”
“我只是单纯的好奇。”韩承恩直视白黎安的双眼，“从开始，到结束，你始终很冷静。冷静得有点过了。”
“我很难过。”
“看不出来。”
“我不需要你看出来。”
“我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白黎安叹了口气，把咖啡色的咖啡杯放到桌子上，平静地看着韩承恩。
“我也想知道真相。”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白朝夕是你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林墨的朋友。但这整件事都不正常，这点你清楚，我清楚，林墨也清楚。
“当天在场的不止我一个，而且我们都做出了描述，可问题就出在这里。你以为的异常并不是真的异常，你以为的真相也不是真的真相。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你只知道我在场，却不知道除我以外还有三个人。但我们四个的描述完全不一样。”
看着白黎安平静的双眼，韩承恩忽然感觉背脊发凉，仿佛合身扑到蜘蛛网上的飞虫。这无关情绪，似乎更接近动物的本能。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这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我们四个人中有三个说谎。”
白黎安把身体倾向韩承恩，无视他眼中的恐惧，放轻声音，语气平淡。
“第二种，白朝夕死了四次。”
声音很小，但韩承恩听得清清楚楚。
……
冯盈盈决定不等了。
挑了身这周还没穿过的衣服，简单化了个妆，拎起包出门、上车。
二十多分钟后，她到了陈礼家楼下。
正当她要给陈礼打电话时，忽然看见陈礼领着女儿出门了。白黎安没跟着。
冯盈盈嘴角扯出一抹笑，下车迎了过去。
“姐，这么巧？我刚才看见好像是你就赶紧停车了。你要领孩子出去玩啊？坐我车走吧，我今天没事。”
陈礼被突然出现的冯盈盈吓了一跳，正打算拒绝她，就看见女儿白鹭拉住了冯盈盈的手。
“冯阿姨好！”
“你好呀小宝贝！”冯盈盈轻轻捏了捏白鹭胖嘟嘟的小脸，“你怎么总是这么可爱呀？”
“那什么，盈盈你怎么跑这来了……”陈礼感觉自己有点不受控制的手足无措，“我就是要领姑娘去买点东西，马上就回家。你有事去忙你的吧，不用管我们。”
“我没事啊，就是单纯的闲逛。你们也没事吧？那正好，上车咱们仨一起出去玩去。”说着冯盈盈就领着白鹭的小手往车上走，“好不好啊小宝贝？”
“好！”天真无邪、活泼可爱的白鹭跟着冯阿姨，蹦蹦跳跳地上了车，回头看着妈妈，“快来啊妈妈快来！”
陈礼千般不愿地上了冯盈盈的车。
……
韩承嗣端着刚煮好的咖啡，站在一人高的白板前，若有所思。
白朝夕、白黎安、陈礼、冯盈盈、林墨、林玉、韩承恩的名字都在白板上，并被线条彼此连接着。白朝夕和白黎安被一个虚线椭圆圈在一起，陈礼分别连接着白黎安和冯盈盈，林玉分别连接着着林墨和韩承恩，韩承恩和白朝夕又被一条虚线连在了一起。整张画面就像一个巨大的蜘蛛网，只不过看上去好像只有半张网，并不完全。
直到咖啡的热气已经消失不见，韩承嗣拿起一支马克笔，在蛛网的空缺处，写下了“韩承嗣”三个字，并退后了几步。
等到喝掉已经凉下来的咖啡，韩承嗣又走近白板，在圈着白朝夕和白黎安的椭圆里，写下一个“X”。
他皱着眉，似有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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