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丁庆友先生之陌生,如我对现代诗歌之陌生。之所以对当代诗歌陌生,是我误以为如今的诗歌太玄奥,单那不知所云的意象,就不是我这智商所能破解的。其实,这也怪不得我的误解,当现代诗歌以读不懂为噱头,智乏如我,又怎能走得出其中的迷局。
即使今天,我要写一写丁庆友先生,都没读到他一首完整的诗。所谓的关于对他诗歌的膜拜,也不过出自他的学生或是友人,在怀念他的文章里,提到的他的几句、或半首诗歌。我还是被这三言两语感动了,原来诗可以这样生长,如父亲的庄稼,途经春秋洗礼,一字一字的在地里长出来;长成行,也就长成了诗。纵然它浑身散发着泥土的味道,大众喜爱它,如农民喜爱沾满泥土的地瓜和花生。
我能读懂先生的诗,就像农民读懂了自己的日月。
有什么样的土地,就长什么样的庄稼。丁先生根植乡村,嗓子落满风尘;他吟唱着四季日月,悲欢着农民的悲欢。他一笔插进泥土里,讴歌高粱玉米,颂扬躬耕的人。他的诗词,生长在那枝那蔓上,芬芳在那花那蕾上,结在那穗那果里;为我们留下,土地沧桑后的精神食粮。
丁庆友先生走了,有多少人在他以情供字的诗歌里温暖着。先生已走,旷野空寂,谁还能把大地奏响!
他的学生朋友们用文章怀念他,而我只是在这些怀念的文字里,了解丁庆友先生。
寸土恰似须弥。他的诗歌,是那样朴素,如邻居老人秋夜里月光下拉动的二胡。情怀在丝弦上游走,悲欢在音符里起伏,似那旷野上的风,在这片古老寂寞的土地上,亦歌亦泣。
倏然间,我觉得我是应该认识丁庆友先生的,尽管在他生前未曾谋面、未曾相知,这并不妨碍我与先生的“交往”。你听:
“泪眼里/望一片玉米/一棵是爹/一棵是娘”
他的诗,用文之轻若口语,用情之重堪金石。唯本真的农民,才有这样不加修饰的情感;他道出了世代庄户人历经的风霜,和面对生之不易的顽强。
他蹲在地头与我说话呢。他说到人品:
“做人能活个人样,作诗能活个诗样。”
他又说到庄稼:
“整个庄稼界/ 作为一种庄稼/ 高粱们/ 一棵一棵站得住脚”。
庄稼在地里拔节,爹娘在世上沧桑。他把诗歌放下诗歌的身份,行吟在斑驳的村庄:
“活不多久了/还站着/祭秋”
这是一年一轮回的绝唱,亦是一生一世的绝唱。这样的歌,我的爷爷唱过,我的父亲唱过。我的父老乡亲们,那一个不是唱着这样的歌,土里生,土里埋。
而今,我两腿泥土苟且在城市里,在这个有月亮的思乡的夜晚,就这样读一读先生的诗。不需要太深奥的知识,也不需要太多的阅历;他的诗,清淡如一壶茶,浓烈似一杯酒;可饮,亦可品。
一想到先生,散发着青草气息的诗歌,故乡就绿的大慈大悲。那些怀念他的人,在他的诗歌里,落叶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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