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别走，求求你……爸爸……”
我大口喘着气，捂着心脏，肺部的氧气严重不足，最后我的双腿实在没有力气了，“啪”，我摔在了水泥地上，手磕流血了，眼泪直流，抬起手胡乱抹了一下。
太累了，于是我破罐破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望着爸爸渐渐远去的瘦骨嶙峋的背影，我再也没有力气往前追赶了，“爸爸……求求你，求求你，别走……”。
我实在忍不住了，嚎啕大哭，感觉自己一口气就要上不来了，要昏死过去了。
猛然间，我一下子睁开了眼睛，摸了摸眼角，是干的，原来刚才我在做梦。长吁了一口气，揉了揉自己的心脏，静止了几秒，然后拿起床头的手机，凌晨两点一刻。
我打开灯，房间瞬间变得明亮起来，抬起手，遮住眼睛，让眼睛适应了一下突来的光亮。缓了一会儿之后，我拿起打火机，“嘭”，点了一支烟，看着烟雾徐徐往上飘去。
唉，又是这个梦。还记得爸爸刚刚去世的那一段时间，我几乎天天做到这个梦。梦里是瘦骨嶙峋的爸爸，是追得快要累死却一直追不上的我，所以每次我都只能看到爸爸渐渐远去的背影。对我来说，这真的是一个煎熬。
每次醒来，我都在问自己，为什么我看不到爸爸的脸呢？爸爸还在怪我吗？爸爸还是不肯原谅我吗？没有见到爸爸临死前最后一面，是我一直以来的悔恨，如果我早一点回来就好了，我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回来呢？所以爸爸在梦里也不肯原谅我。
爸爸已经去世两年了，这一年我也很少梦到爸爸了。随着时间的拉长，我也慢慢恢复了正常的工作与生活。毕竟，人活着，就要好好活着，有太多事情要去处理，有太多人和事需要去操心。活着，谁都不容易。
最近这一段时间，我工作特别忙，因为手里有个大单子，月底就要给甲方交货。所以我通常都是早上六点半起床，然后一直工作到晚上九点半，中间几乎没有休息时间。
忙碌的工作，让我晚上回到住处之后，洗漱完几乎是倒头就睡。一天工作下来，背特别疼，只有躺在床上，舒活筋骨，才感觉自己整个人活过来了。疲累的工作，让我已经好久没有梦到爸爸了。
我不知道今晚为什么突然就梦到爸爸了。也许是中午吃饭的时候接到了弟弟的电话。弟弟跟爸爸长得特别像，所以老听到有人说，如果弟弟再瘦一点，就跟爸爸一模一样。
是的，爸爸太瘦了。一直以来，繁重的家庭负担压在他的肩膀上，有三个子女需要养育，有四个老人需要照顾，妈妈是个家庭妇女，自己没有挣钱的能力，所以家庭的开销都压在了爸爸身上。爸爸这一生太苦、太累了，还没有享受到我们兄弟姐妹的照顾，就撒手走了。
高中毕业之后，我选择了离家很远的城市上学，一年就回家两次，每次最多也就待个两周左右。大学毕业之后，我理所当然地留在了这个繁华的都市，把自己的人生全放在了这个城市上。要不是爸爸偶尔会给我打电话，我都不记得问候他和妈妈。
我自己的生活太忙碌了，也太重要了。不是说我真的忙到没有任何空闲时间，而是我没有时间给他们打一通电话。闲时，我可能会和朋友约个饭，看个电影；或者自己一个人待在家看看书，刷刷剧。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父母在我人生中占得比重越来越小，甚至可以忽略不计。脑子里被太多事情占据，工作、朋友、同事、偶像……于是，父母变得越来越不重要，存在感也越来越低。
离家越远，分开得越久，故乡已经变成了他乡，对于父母，我也越来越不熟悉了。每次回家，他们对待我像对待客人一样，我也尴尬，他们也尴尬，那还不如不见了。
爸爸生病的那一段时间，很像现在，公司也刚刚接了一个大单，所有人都在赶工，根本请不下假。那一天是早上十点一刻，弟弟来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开会，就挂断了。一整天，忙下来，最后都忘了给他回电话。
等晚上结束之后，赶末班地铁的时候，才有空刷手机，看到了弟弟发给我的微信消息，说爸爸生病了，是癌症。我立马眼睛都睁大了。那一瞬间，我的第一反应，是不相信。开什么玩笑，爸爸怎么可能得这种病。但爸爸为什么不会得这种病？似乎多年的劳累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再也压不住了。
于是给弟弟回了个电话，这么晚了，他已经睡了被我吵醒了。
“阿弟，是我。爸爸的病是确诊了吗？带爸爸去城里的大医院看过了吗？确定是晚期吗？”
“好的，我知道了，你跟姐姐多费心照顾爸爸了。我一会儿把缺的钱给你打过去。”
“我？我最近太忙了，一直加班。明天去公司问问老板，看能不能请假回去一趟。”
“嗯嗯，好，你睡吧。”
挂了电话之后，我靠着地铁上的扶杆。脑子里一片空白。我知道假肯定是请不下来的，我也不知道我回去有什么用。好像除了钱，我跟这个家也没了什么联系。地铁一路晃荡着，载着我回到在这个城市的住所。
从这个电话之后，没想到再次接到弟弟的电话，就收到了爸爸去世的消息。一直到父亲的葬礼完成，我都挺平静的。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平静了扮演了我作为人子的角色，平静地安抚妈妈和姊妹，平静地再次离开那个家。
可是回到这个城市之后，我开始频繁梦到爸爸，很少有能睡好的夜晚。我这是在干什么？我也不知道，我以为我很早就不在乎了。我以为爸爸的离世与我而言，生活并没有太大的改变。可是为什么，我感觉心缺了一块，不痛，但空荡荡地难受。
在烟灰缸里，把烟撵灭，关了灯，强迫自己入睡。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明天又是忙碌的一天。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