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不是结束,这是开始。」
2100年,AA公司发行了一款新的全景vr游戏,广告铺天盖地,三十秒广告,十秒是黑体白字的停顿:
“一生只有一次的体验。”
另外二十秒是黑白版关于上海外滩的延时摄影。
毫无重点的广告,真是奇怪。
这游戏名字也很奇怪,叫 “残酷人间”。
这款游戏虽然声势浩大,但是这第一次测试,却只邀请了几个人,其中竟然有我。
作为一个普通的游戏爱好者,我被抽中,无疑是十分幸运的。
这是我第一次参加游戏测试,过程是出乎意料的繁琐:
游戏须知大概有五六页,第一条就很特别:“每人需绑定身份信息,游戏一旦中途退出,不可重新进入。(每个身份信息只有一次进入游戏机会)”。
一次游戏机会?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游戏?
接下来又继续签了保密协议,绑定了身份信息。
最后是免责协议,内容基本上是大同小异:“本公司不对因游戏产生的任何心理影响承担责任”
没有任何登录画面和新手教程,我终于进入了游戏。
这也许是一个养成游戏,我生长在一个富贵之家。
我的父亲从事脑神经科学的研究,我的母亲是一个诗人。
他们温和有礼,鹣鲽情深。
本来故事的开头不是这样的。
我三岁的时候,父亲的研究进度已经停滞了很多年,项目经费已经被用的所剩无几。
母亲也只是一个不出名的诗人,依靠着换各种笔名写些针砭时弊的新闻来补贴家用。
那夜风很大,母亲忙着做饭,忘记关上窗户。
父亲路过书房,把散落在地上的诗稿重新整理好,放进了文件夹。
里面有一张母亲废稿。
那首诗很短,没有题目,字迹潦草:
“是爱
是希望
是你望向我的
满目柔光”
背面贴着一张照片,是前几天的时候,父亲长久以来的研究终于出了成果。
为了庆祝,在家里举行了一个小型派对。
他们都醉了。
倦在角落里,拿着酒杯,两人傻傻的望着对方笑了好久。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三岁之前我时时在想,会不会突然发生什么不太好的事情,毕竟这个游戏的名字是“残酷人间”。
看起来根本不像“纯爱”游戏,倒像是恐怖游戏。
三岁之后,家庭变的比以前富裕了,父母依然相爱。
我内心的惶恐不安却渐渐加深。
甚至于想问问他们:“你们这个游戏,内部代码是不是出了问题?”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间我已经快大学毕业。
毕业答辩的时候,我居然是出乎意料的从容:
这样的场景,从小到大,我已经排练过无数次了。
通常是在傍晚黄昏时,父亲写报告,母亲整理诗文。
而我,站在他们书桌前告诉他们:
这平凡的一天,我对这世界的喜爱和认识,又如何加深了一步。
温暖而美好的事情,就像珍珠一样,这仿佛是一个契机,把它们都串了起来。
这些都是我和他们一起经历过的事情。
刚毕业不久,我决定结婚了。
我对我的小妻子一见钟情。
她脸上有几个可爱的小雀斑,不算高,却爱穿长裙,跑起步来会把长裙提起来,像只摇摇晃晃的小企鹅。
她不喜欢养孩子,于是我们决定丁克。
婚礼办的很简单,没有司仪。
她看着我说:“这位先生,这是你的骨中骨,肉中肉,你必须爱护她。”
我点头说“好”。
但是自从结婚之后,我就睡的不太安稳,特别爱做梦。
梦见的都是一些碎片化的场景:
有时拿着一张学费单,坐在天台上,两只腿晃荡,嘴里哼着歌;
有时拿着法院起诉状,接了个电话后,又把它撕得粉碎;
有时是独自坐在车里发呆,抽着烟,双目无神;
这些梦太过于真实了,以至于我次次被惊醒。
惊醒之后,发现妻子仍然在熟睡,小声打着呼噜。
只好笑着,抱着她又沉沉睡去。
我们相爱了68年。
妻子身体一直不太好。
到后来,她经常对我说,如果是她比我早走,不准我再找其他人陪伴。
变故总是毫无预兆的,例行身体检查的时候,居然是我,查出来得了绝症。
各种治疗手段都用上了,疼痛却不断加剧。
她经常看着我睡觉,然后默默流眼泪。
她以为我都不知道。
医生建议我进行安乐死。
她也同意了。
但是日期却一直向后拖延--
她说她还没把母亲的诗全都读给我听。
那是很晴朗的一天,诗读完了。
我亲了一下她,被推进了注射室。
我的生命结束了。
一片黑暗之中,传来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人的合声:
“欢迎来到残酷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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