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遇到了一个人。
那天,洛道的雨下得好大好大。
人群中有个人,他正在看我,却向我走来。
蓝白绘染的衣袍随着风雨猎猎作响,他撑着一把伞,挂着一抹浅笑,那双深邃的眸中,檐下躲雨的我的身影越来越近,直到,直到我看到我有些慌乱的神情,不由得篡住了衣角。
耳畔的风声依旧,却微微扰乱了心神。
他把伞撑到了我头顶,低头轻轻一笑,
“一道走吧。”
那时,我觉得就连阴暗潮湿的洛道也都变得明媚起来了。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那时,我能想到的,便只是这么一句。
后来,我们策马同游,赏遍长街春景。
或托鸿雁传信,字里行间,一笔一划都让我欢喜。
我送给他我喜爱的马具,看他笑得眯起了双眼。
我们在华山之巅比武论道,纷纷扬扬的雪花沾染了满身,随着长剑盘旋飞舞,画出好看的景象。
长剑的那头,是他温柔如玉般的眉眼。
看着他肩头发梢上的白雪,不由痴了。若是时光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该多好,白茫茫的雪,就好像,我们一起到了白头。
他为我拂去衣上雪花,撑伞带我去山巅看雪,到处都是一片皑皑,细雪随着微风浮动,好看极了。
我从怀里拿出一包桂花糕给他,他却伸手将我拥入了怀中,衣裳上未化的雪有些冰冷,凉凉的。
他说“我喜欢你。”
我紧紧回抱住他,我想,我也应该是喜欢他的。
记得那天他眼中的柔情万千,好像把华山之巅的冰雪都消融了。
再后来,华山之巅就只剩我一个人了。
不记得他何时走了,我一个人舞剑,一个人看雪,一个人捧着桂花糕,他,再也没有来过。
听说,他有意中人。
风雨依旧的洛道,也再遇不见那么一个撑伞而来的人。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心里,到底有没有有过我。
曀曀其阴,虺虺其雷。寤言不寐,愿言则怀。
思念在心底生根发芽,疯狂地生长,剪都剪不断。
我去了长街,不知谁家正是燕尔新婚,入眼满是喜庆的大红绸缎,锣鼓吹笙,热闹喜庆。
我又看到他了,他自一片刺目的大红中走来,身旁那一袭粉衫模糊了我的双眼,那人,想必是他的意中人吧,一颦一笑都是那么动人。
看他们附耳轻喃,耳鬓厮磨,是我们之间从未有过的亲昵。
许是灯影太多摇曳,许是大红喜布太过喜庆,许是我的目光太过灼热,许是,他终于看到了我。
他和她站在了我面前,女子看了看我,眼中波光流转,她偏头问他,
“你们认识?”
是啊,我们认识,我们何止认识。
我望着他,他眼底丝毫不起波澜,而如今映照出来的,是那个粉红身影。
你说啊,你说,我是谁,我又是你的谁?我到底,算是什么?
他淡淡的声音终于传来,
“我的一个道姑朋友。”
酸涩的双眼快撑不住了,我怕他再多说一个字我便控制不了自己,匆匆一笑,匆匆告别,匆匆转身。步伐却怎么也迈不开,脚上仿佛有千斤重,原来,我不想走。
那些我们在一起的场景浮现眼前,我仅仅,只是你的一个道姑朋友吗,那些事,那些过往,又算是什么。
原来如今仅仅就只算是你的一个道姑朋友。
那一双人儿走向了远处,人人都说他们是天生一对,我也觉得般配极了。
可你为何,偏偏又要来招惹我,你明明已经有了意中人,却还要让我把这一颗心掏出来给你。难道你看到我失魂落魄的样子会觉得可怜?可爱?又可会感到一丝丝的心痛。
他像是一块玉,可惜,我遇到的,却是一块寒玉,冷得彻骨,比华山的冰雪还要冷,怎么捂也捂不暖。
他们走了,再也看不见了,辛辣的烈酒入口也不是那么烫喉,我多么想,多么想到他面前,借醉拥住他,向他诉说我心里的一切一切,可我不能,我只能假装淡定从容,默默的看着他和她彼此情深,看着他和她逐渐远去,看着这一颗心,再次支离破碎。
我想问他,我想到他面前问问他,
“是不是我送的马具不够好看。”
“是不是那天的桂花糕我没捂热。”
“是不是,是不是世上的人都是这样,连自己承诺的誓言都可以随意收回。”
“呵呵......”
“原来人心之镜,犹如浮萍之根,变化之快,当真是可笑至极。”
那夜的月色,在酒盏中破碎开来,打碎了,碎了一地,我怎么捡都捡不起来,却依然闪着冰冷银光,还是那么美。
华山的雪,好冷,好冷。冷得一刻都呆不下去了。
我躺在桥索上睡了一觉,耳边风雪依稀,呼啸不停。
听着听着,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一个人,在梦里,有个温暖的怀抱,在梦里,那个人笑着看着我,我不知什么时候就醉了,在梦里,我曾那么认真的爱过一个人。
梦醒时,那份刻骨的爱好似从桥上跌落了,落入万丈深渊,粉身碎骨,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一个人去了很多地方,从春天一直走到冬天。
看过了巴陵的桃花,枫华谷的红叶,看过了凌烟阁的夕阳,映月湖的明月……都好美好美,美到让我以为我足以忘却所有。
我想,我应该能够忘了你吧,能够忘了对你的爱,让一切都随着时间消磨殆尽。
能够在回首时,淡淡然的谈论我这像个笑话一样的人生。
那个时候的那件事和事里的那个人,就好像我做的一场梦,现在梦醒了,什么都没了。
好想,去看看华山的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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