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校
作者:荒古百川流
暑假将过， 我想将儿子从老家转到我打工的N城来读书，但最先遇到的就是择校问题。上公立小学是要有积分的，而我与妻子既未买社保，也没有参加过社区组织的无尝献血活动，更而我又只有与文盲同等对待的初中文化，这积分我是万没有达到的，所以只能选择私立小学。
但私立小学数目繁多，我平日又并不关心这些事儿，以至为临近择校时，才觉自己钝手钝脚，竟完全没有门路看出私立小学那家强来。
本想就近选择一家，但被同事皮五阻挡了。那日皮五喝了二两白酒，在我与妻子面前高谈阔论他的投资教育学:“小孩子的教育才是这辈子的重中之重，纵使你有金山银山，小孩的教育要是没搞好，那一切也都是白搭。要教育好小孩，就要舍得投资，不要怕花钱，像我的儿子，我一年往他身上砸两万，让他上武校，将来出来了，那就是如成龙，李连杰那样，是个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大明星。”
说到此处，他突然将手向上一扬，向前大大的扎了个马步，摆出一副要与人搏斗的架势来，反问我道:“你打得过他吗？”
我并不好斗，况且我一个已过而立之年的人，去与一个十岁孩童打架，是决不妥当的。但自从皮五的儿子上了武校，同事们就对皮五悄然起敬了。因为他们都曾亲眼目睹了皮五的儿子能跨一字步，能向后连空翻好几个筋斗，这些我辈只能在电视上看见的，皮五的小儿子却能现场为我们表演。
然而我并不以为上武校是最好的选择，但还是很同意他的那个观点:投资教育就不要怕花钱。终于是在皮五的热情推荐下，我决定先去武校了解一下情况。
关于转校，皮五似乎非常精通，在去武校的路上，他又大谈了他是怎么把他的儿子从安徽老家，转到N城武校的，中间似有许多的阻碍，但在他面前，又都迎刃而解，不在话下。我也似乎对皮五敬仰有加了。
坐了近一个小时的公车，来了到武校大门前，确实非常气派，是老家的小学无法比拟的。我以为我们应先去见招生办主任，了解一下武校的招生条件，和入学的基本情况。不想皮五却将头几摇，说:“不用去找招生办主任，我们直接去见校长，校长是我的朋友。”
我先前并不知道武校的校长是皮五的朋友，刚才在公车上我还认为皮五确实是一个攻坚能手，但现在这个观念有一点点改变了。
虽然还未开学，但校长已在办公室就坐了。大概是因为皮五的关系，校长见到我很是客气，竟还亲自给我们沏茶:“上等的西湖龙井，李先生请！”
向来是很少有人称我为“先生”的，只记得上次在湘菜馆，服务员称了一次，其他场合是绝无的。今天被眼前这位年近五旬，且有文化有地位，近为学者身份的人称为“先生”，我觉得我的身影似乎瞬间高大了许多，我离文化人(先生) 也许就只差一副眼镜了。
“今天我们来找校长，是我这位同事的儿子想转到这里来学习……”皮五抢先说道。
“转到我们学校是可以的，但入学前先要进行考核。”说着校长将头转向我，将茶杯轻放在茶几上，接着问:“不知这位李先生的儿子是要上几年级呢？”
“四年级。”
“上四年级，好的，过两天我们学校会为转校生准备一场入学考试，如果过了，就可以入学四年级，不过的话……”校长说到这里，瞟了我一眼:“不过就只能留一级，上三年级了。”
在来的路上，我已听皮五讲起了转校要先考试的事，这个我对儿子还是有信心的。于是答应了校长的要求。
校长又关心地询问了我儿子是否有什么特长，如会弹刚琴、吉他，或是有什么绘画天赋啊等！因为学校会对特长生放宽考核标准。
关于特长，我儿子确实没有什么特长，但武校在我的印象里是不是应以学武为主，怎么会和音乐绘画撤上关系呢？
校长见我似有疑惑，不紧不慢地解释说:“武校其实和其他它学校的课程一样，只不过每周多了几节武术课而已。”
听了校长的解释，我如释重负，原来武校也和“文校”一样，只不过就是多几节武术课，那样对小孩其它的学科也不会造成耽误，这我就放心了。但我确实想不出儿子有什么特长，于是就如实对校长说:“我儿子他……他并没有什么特长。”
不料校长听后，并没有觉得失落，脸上反而露出了一丝微笑，说:“没什么特长，嗯！这个也没关系，来我们学校我们的会尽快发现他身上的优点，加长他的优点，改正缺点，把他培养成一名各方面都非常出众的优秀生。”
“各方面都非常出众”听到这里，我似乎就要认为今天是来对地方的时候，不想他眉角上扬，又将话锋一转，说：“当然了，我们会重点发展小孩的明星梦，这点你可以放心，这是我们学校办学一向的宗旨，让他们从小就竖立要成为大明星的梦想，坚持不懈地方这个方向努力，将来成为拥有千万粉丝的大明星，到那时……”
校长有些夸夸其谈了。
但我清楚地知道，我儿子并没有明星梦，他对天文学很感兴趣，他最崇拜的人是航天员聂海胜，也时常询问我天文学问题，如：天上的星星怎么会一闪一闪的，黑洞里面有什么。我也时常被问得无言以对。但我并不介意他向我提出这些深奥的问题，反而为我自己的才疏学浅而羞愧。
这些都不是现在该想的，我现在必须明确地告诉校长，我的儿子并不想做什么大明星，我想他入学后，是不需要重点发展这个本来就无的梦想的。于是整了整衣服，严肃地对校长说：“我的儿子并没有明星梦……”
不想我还未说完，校长就又接住了我的话说：“没有梦想也没关系，毕竟孩子还小嘛！我们可以慢慢培养的，你看皮五先生的小孩，现在……”
我并不想将我儿子的航天梦扼杀在摇篮中，而去培养一个莫名其妙的明星梦。这位校长的长篇大论，我确实无心听下去了，我想我应该打退堂鼓了。于是起身，向校长鞠了一躬，说：“谢谢校长的介绍，我回去与妻子商量一下再做决定。我还有事，先走了。”
校长很是意外地皱了一下脸，手向外一摊，作出恭送我的样子，然并不起身，说：“那好，先生慢走！不送了！”
皮五也很意外我怎么没有给校长长聊下去，想要挽留我，然而终于是向校长鞠了一躬，跟着我出了校长室。
出来后，皮五很生气地质问我怎么回事。我的回答是:我的小孩不适合上这所学校。皮五听了我的回答，站在那里，竟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而我并不理会他，走出近十米远后，听到他大叫：“你有病了……”
我知道，在他心里，定是深深地埋藏着一个明星梦，而他自己并不想去实现这个梦想，而是将他转移到了下一代。我并不反对他这做，但我想，我的儿子应该有自己的坚持，不被旁人左右，我并不指望他长大后，真能成为一名航天员，但我希望，他应该是一个有自己梦想的人，不是别人“培养”、强加给他的，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梦想。
想到这里，我头也不回地将手向身后一招：“走了，皮五，要不然赶不上13路车了。”
皮五还有些生气，骂骂咧咧地向我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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