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处房产对于裴家这种大族来说,也只寻常。心中念头百转,我取过房契,笑道:“你既送了,我便收下,不意今日横财就手,前事一笔勾销,告辞。”这次他没再拦我。
我一边信步闲游,一边疑惑着裴家为何摆出这样的姿态,主簿虽是要职,裴家也不必放在眼里,除非……与王爷有关?他们嗅到了什么?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不论是什么目的,我禀了王爷之后,接着便是。
放下此事,我转过亭后假山,来到池水另一边,想再听听郡主的声音,谁知经刚才这么一耽搁,帷幔那边的女眷早已散去,我一阵怅然若失,自叹无缘:她是王府郡主,若非这等宴会,我平时根本见不得面,而今日,就算想要多听她说两句话,也不可得。
已是初秋时分,池边杨柳依依,却不复新生时的柔枝嫩叶,而是被整个夏天的烈日风雨洗练出一份苍翠坚韧。我随手摘了片柳叶,投入水中,看它随波漂荡,一摇一摆地渐渐离开,心里空空的不知想些什么。
突然一阵轻巧的足音,有只细白的手伸了过去,将柳叶拾起,叹了口气。我寻声看去,心中怦然跳了起来。
“郎君似乎有心事,只是草木柔弱,何苦摧折它?”
她手拈翠叶,双眉似喜似蹙,身姿端严如神女。我一时目眩神驰,不知身在何处。却见神女款款前行,她今日穿了青碧间色的褶裙,行走间越发显得纤细婀娜,弱柳扶风,我恍然间便又回到凡世,收敛胸中翻腾的喜悦,行礼如仪:“郡主安好。”
她回了一礼:“江郎君,何事萦怀?如不嫌我冒昧,愿聆一二。”
我本不想用这些勾心斗角的俗事扰她,但或许是她温柔又明澈的眼波太令人沉醉,我不由得感叹:“郡主怜惜草木,孰知有时人也如草木一般,既无自保之力,便只能任人摧折摆布。”
只是这么一句话,没头没尾,我出口就有些后悔。刚要加以解释,却听她不疾不徐说道:“草木若不愿被轻易摧折,则应壮其根本,根深叶茂,则斧钺难伤,郎君若不想任人摆布,当需壮大自身,有一搏之力,才能使敌方不敢轻动。”
“郡主……知我所指何事?”
“太守之位旁落,王家自恃势大,只要不是裴家一系,他们并不在意是谁坐了那个位置。而裴家欲结好新任太守以及各级官员,对抗王家,是以,裴家近日与郡中官员走动频繁,而王家则依然如故,并不肯收敛气焰。江郎君,方才裴淙相邀,送你什么了?”
我悚然一惊:“固知郡主并非寻常闺中女子,然而实在不意郡主敏锐如此。请看。”我从怀中取出房契递过,她接了展开,一扫而过,挑眉道:“好大手笔!”却并不还我:“江郎君作何计较?”
我连忙将我的打算说出,生怕她以为我见利忘义被拉拢了,她点点头:“确实该报与阿父,请他定夺。”说罢向远处一招手:“小喜过来。”
远处池边一个小僮小跑过来,却是照顾过我几日的那孩子,郡主将房契交给小喜,嘱咐了几句,他一溜烟儿跑了。我见了小喜,就想起他拿走了我一改再改仍不满意的诗稿,而诗中写的女子正在面前,不免有些心虚,等他走了,才松了口气。
然而我这口气松得太早了,郡主见小喜走远,回头似笑非笑地盯住了我:“前些日子我得了几首诗,颇为欣赏,只是不知何人所做,江郎君大才,能否点评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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