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糊中被颠醒。费力掀起沉重的眼皮,朦胧中看见熟悉的教堂和那永远红灯的变形十字路口。无数次的在此等红灯。
过了红绿灯就是Parker's Piece了,终点站就在拐角的Park side。24个小时的颠簸及顽强的与幽门螺旋杆菌的抗争即将结束,终于可以舒缓一下疲惫的身躯。
雨似乎停了。依稀可见车窗外还是阴暗潮湿,黑乎乎的一片。抬头远方看见停在路边开着灯的车,那是老婆已经等在那里。
一个简单的拥抱,没有语音。一张熟悉的脸,消瘦,苍老许多。借着车灯可以看见头顶很多的白发。
"儿子怎样?",他没来接我在予料之中,但仍然希望有个理由的回答。
老婆没有直接回答,倒是说:‘’先回家吧。路上辛苦了‘‘。
汽车在漆黑的路上行驶。依然没有语言。
"饿吗?",老婆打破寂静。
"不"。我口是心非回答到。其实临走得了幽门螺旋杆菌,肚子很不舒服,却也不能吃东西。一吃就会恶心,呕吐,拉肚子。
"和朋友有来往吗?"我问,
"圣诞节有朋友请我们去参会圣诞party,每人10镑钱,我没去"。老婆说
"哦。" 我应和道。
车子在漆黑的宁静的路上行驶,很快就到了。
老婆去停车,我拖着箱子,背着sackbag轻手轻脚的来到门前。尽管试图不弄出声音,轱辘的响声在半夜还是很大。
楼上的灯亮着,很亮。箱子轱辘发出的声音肯定可以听见。
为了保证可以听见,接近房门的我故意把声音弄得更大。路上没有反应。
我犹豫了一下,贴近房门仔细听听,还是没有反应。不能太明显显得不连续,我用手试着柠柠把手,门是反锁着的。我故意把把手弄出声音。
我敲门了。一下,……,再一下……,
如果有动静,我会立即停止敲门。可是没有。
老婆来了,快速的取出钥匙,插进锁孔,拧动,门开了,一道光束迎面而来,晃眼。她催我进来,生怕我在门外多呆一秒。
进门了,
我鼓了鼓勇气大声喊到
"儿子,爸爸看你来了,带来好吃的。"
我们一起默契的停下行动,听听路上的反应。什么也没有。
"你先喝点水吧" 。老婆消失在厨房。
我挪动的到楼梯口,又顽固又的喊,"儿子,爸爸看你来了",声音还算轻松和温和但足够大声。
一样没有回应,
老婆说,他一定戴着耳机呢,算是一种解释和安慰吧。"你去直接上楼去吧。",老婆说。
我来到楼上,门关着,隔着门缝可以看见强烈的光照。我敲了敲门,和以前一样寂静。碰碰把手故意弄出响声,算是提醒。
"爸爸进来了,可以吗?"
……
老婆头在楼下伸的长长的。
"你直接推门进去"。她的声音有点坚决。
我推门而入。
他头戴耳机,眼镜盯着屏幕,左手疯狂的敲着不同的按键,右手在一块超大的鼠标垫上飞快的,各种滑动鼠标。突然,一个轻摔鼠标的动作,鼠标隔着垫子发出闷闷的碰撞声响。一口长长的叹气,伴随着,貌似愤怒的键盘敲击。
接着,新的一局游戏重新开始。
我定了一下神,他眼前放着妈妈准备的盛满切好的水果拌奶油和酸奶,勺子斜插在碗中,里面还有几个草莓和西红柿,两个巨大屏幕散发着强光和热量。突然觉得房子好热。
"给儿子一个拥抱!"老婆在楼下喊。
我挪向他。把身子探到他的侧方,他的余光应该可以看到我姿态。
他依然盯着屏幕,没有抬头,双手拥抱的姿势不过,中间是键盘和水果碗。
我伸手搽了搽他嘴唇上残留的奶油。嘴上却说,"喝水吗? 儿子。看你嘴干的。"
他依然没有看我。
第二次发出叹气,有点不耐烦和抱怨。似乎游戏中他又一次失败了。他再次重来。
我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仍在敲键和滑动鼠标。
"我刚开始"。他突然发出声音。
我立即接着,"好吧,那你先玩,一会儿,休息一下,楼下爸爸给你带的有好吃的"。有点语无伦次。他没有接话。
说完,我意识到,那是该走的时候。
我出来了,随手带上门锁。
下了楼,突然觉得好累。
"吃点东西吧?这是给你留的菜,米饭在锅里"。老婆的话。
此时在灯光下才仔细看到老婆的脸。三个月,她消瘦很多。头发也白了很多。一条宽肥牛仔裤,上身10前留下的毛衣。似乎很多件衣服,显得臃肿。
我撇了一眼,锅里很多青菜(青菜在英国是奢侈),电饭锅在保温,桌子上有煮熟没吃的鸡蛋。的确很饿。
其实我包里还有一个小三明治。飞机上的我不能吃,一路上我上了无数次厕所,一吃就会立即上厕所。
老婆还在收拾的行李。
我上床睡觉了。
(2018.1.18 剑桥,英格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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