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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宁两年没回家,趁着国庆假期,他想带着父母在周边小小旅游一圈。谁知刚刚到达第一个目的地,他正在找地方停车的时候,母亲的电话响了——舅舅病危。
舅舅是母亲姐妹七人中唯一的男丁,今年刚刚60岁。
远宁之前听母亲说过,舅舅的肺病转了恶性,他原本打算带着父母转一圈,再去看看姨姨们和舅舅的。
远宁是中医大夫,早在他大学毕业的那年春节回家,家里的亲戚们排着队让他给诊脉。远宁从小跟着姨姨和舅舅长大,最小的姨才比他大三岁,那年舅舅也才40岁。他们看着小玩伴长大成了大夫,好奇、新鲜加玩笑,一个个挽起袖子,就像小时候玩医生和病人过家家一样热闹。那次,远宁给舅舅诊脉,又看到舅舅时不时咳嗽几声,就建议舅舅以后要戒烟。
“你个小娃娃,才刚刚毕业就让舅舅戒烟,那电视上每天都在广告‘吸烟有害健康’,人人都知道的事,还用你专门学5年再来告诉我?”舅舅哈哈笑着,像是故意做给远宁看,深吸一口手里的烟,然后张开嘴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紧跟着一个小烟圈套出来,再一个小一点的烟圈套出来。舅舅表演完,抽眼看大家,没有人对他吐烟圈的技艺做评论,他自己眯起眼睛晃着头做出陶醉的样子。
舅舅是家中独子,姥爷姥姥和两个姐姐对舅舅都是偏爱的。平时有好吃的姥姥都会留给舅舅吃,家中的女孩子是没有分的。逐渐地,姐妹们也都习惯了,舅舅享受特权更加心安理得。远宁听母亲说过,她和二姨因为劝舅舅少吸烟还曾经吵起来过。
舅舅从18岁高中还没有毕业就开始吸烟。开始是别人给他烟抽,时间久了,为了面子,舅舅开始向姥姥要钱买烟,还说:“做人要讲义气,不能老是白抽别人的烟。”不到20岁,舅舅的右手食指和中指就被烟油子薰黄,跟别人说话时嘴里喷出一股老烟油子味。两个姐姐劝他少抽烟,他瞪着眼睛说:“管得宽!”他忘记了,姐姐曾经把自己舍不得花的压岁钱全部给了他。
舅舅结婚后,舅妈也劝过他要少抽烟,他嘴里答应着,每天还是得抽两包烟。
舅舅在四十多岁的时候嗓子变得沙哑,而且经常被舅妈骂,说他整天爱吐痰,吃饭都让人感觉恶心。几个姐妹们发现有什么祛痰清肺的补品就会给他买。“他可是家里唯一的儿子。”远宁不只一次听母亲和姨姨们这样说。
两年前,远宁回家跟姨姨和舅舅聚会时,他看出舅舅的脸色不好,抓过他的手切脉,远宁的脸色也不好了。
“舅舅,今天就不要喝酒了,烟也不要再抽了,明天去医院做个检查吧。”他尽量用平稳的声音说,同时看着母亲。
“怎么了,会死?”舅舅右唇边叼着一支烟,右眼半眯着,似笑非笑看远宁。
远宁一直记得舅舅叼烟的动作,他叼着烟说话,烟不会掉下来,用左边的牙齿嗑瓜子,速度也不受影响。
后来远宁打电话问母亲,舅舅到底去医院检查了没有,母亲说她们几个姐妹轮番催他去检查,结果被说是咒他得病。远宁黯然。
远宁一路上宽慰母亲,直接赶到医院。急救室门口舅妈和几个姨姨都满面愁容。
舅妈说就是有些感冒了,结果就上不来气,送到医院就进了急救室。
远宁延长了假期,他只有这一个舅舅。
第四天,急救室的红灯因为舅舅而再次亮起,十几双眼睛在外面盯着。许久,灯灭了,一名男医生出来说:“很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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