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小池塘,我啊,三两下就甩掉了身上这几斤重的疲惫衫,右手一抛就将其挂在了小池塘旁的纤纤柳枝上。
看到又扔准了,别提有多乐呵了。
记得儿时与玩伴比赛丟的时候啊,总是出尽洋相,磕上满屁股的灰不说,还总有几个人在哈哈大笑。
那几人也顾不上自己的俩大门牙到底有没有了,反正,就连回音都在笑你,笑你手法太笨,太笨,真太笨。
哎,我那摇头摇尾的肥大竟还认得我,不对,应该是我竟还记得那是它。
记得昨日的它才俩小短腿的左右跑动,步伐小的很,可今日我看连它的尾巴都能及上昨日腿的三分。
这小东西,把我那擦的贼亮贼亮的皮鞋,舔的鞋面上口水鞋油不清。
看到小毛边路又长满了小白雏菊啊,我啊,似乎又瞅着了咱俩背书包回家的模样,咦,脸咋红了呢。
才刚到竹篱笆护上的菜园旁,发现那只老黑母鸡屁股后面又有了一群小鸡仔,有黑的,有白的,有黄的……
肥大就着好心情,应是想与小鸡仔们嬉闹玩耍,可鸡仔们看一庞大的毛茸茸的龇牙咧嘴的正冲来,吓得都躲鸡妈妈的臂膀里,声都不敢出。
风不仅给我盛来了母亲用柴火做的油豆腐炖母鸡的香味,让我的口水不自觉就流了下来,还传来了母亲的呼唤声音:一程,一程,你回来了啊,哎哟,我啊,可把你给盼着咯……
我赶忙跑回家,后面跟着肥大,好像又回到了儿时……………
…………
应该说是在深冬的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妖风们一阵一阵的呼呼袭来,芦苇叶嘶啦嘶啦的响着,芦苇丛仅有的一条坑坑洼洼的小路,还积满了泥巴水。
一个满脸胡茬的,拄着拐杖也步履蹒跚的中年男人,他提着快要燃尽了煤油的煤油灯,撕心裂肺的反反复复的喊着一个名字。
“一程,一程啊,一程啊,一程……”
忽然,他似乎感觉到了前面的芦苇丛似乎有异样,便立马停住了脚步,望着前方的一草一木。
这时的他,变的特别紧张,因为前不久听人说这里经常有野猪出没,要是放在前面几天,他肯定会兴致勃勃的举起猎枪,
可现在的他连走路都要拄着拐杖,而且心心念念的人也还没找到,打猎,早就没了兴致。
他必须找到,即使内心几度恐惧,即使已经这样找了一天了。
“一程,一程啊,一程……”
他明显降低了声音,也放慢了脚步,很怕惊动了前面不远处不知是什么的野兽,可这时风反而越来越大了,他庆幸着老天还没有下一滴雨,要不然身子骨弱的妻子在外面吹了一晚上的寒风,这深冬,刮的风是刺骨的疼,她定会感冒。
还有他刚受伤的身体,再加上结不了的工钱,日后温饱问题都很难解决了,家里除了有围墙的一座木房子值点钱,其实根本没有多余的钱来开支三餐以外的费用了。
此时前面的芦苇丛动的厉害,他变的高度紧张起来,便握紧了手中的拐杖,
他在想着假如野兽扑过来的话,他还可以拿拐杖抵挡一下。
可出来的,并不是什么野猪,也不是什么其他野兽,而是自己最小的儿子一程,可能是把他急坏了,他眼前变的模糊起来。
“爸爸,你别哭啊,我以后再也不跑了。”
“好,好,好,爸也会好好疼你的。”
“但是,爸爸,能不能和他们说说,让他们也别打你了……”
“…………”
风很大,煤油灯也燃尽了,他们俩互相搀扶着,天上既没有星星,也没有月光,只有芦苇丛对面那些人家的窗户里透着微弱的煤油灯光,在帮着他们爷俩找到了回家的路…………
半个月后的一顿清淡为主的午餐后,大院里都是一程和其他孩子们嬉闹的声音。
这时,一袭碧绿的翠烟衫,两只袖口上还绣了朵淡蓝色牡丹,不失奢华色的百褶裙,腮红和唇线分明的恰到好处的女人走进西院的木厢房里,见凉床上正躺着一人,便气冲冲的走了进去。
“白执啊,别睡了,你看看你哥哥,那俩孩子都在房里学习多久了,再看看你,你家孩子成天放学以后就和院里的孩子爬树玩泥巴的,白执啊,咱好歹在这凡家村里的大户人家,这,成何体统啊……”
他慢慢睁开眼睛,觉得这声音甚是叨人,便又闭上了眼睛。
可是美梦已被大嗓门给打扰了,他也就很不耐烦的爬起来,就算手上有伤也要两手齐拍大腿的他,大声呼道:
“啊呀,这不是星期六嘛,让咱儿子好好放松放松嘛,再说了,儿子不是最怕咱俩吵架了嘛,你声音小点不行吗,你别催了,可以么,我这不是在想办法了嘛,那大不了把这房子卖了,一样的……”
她见他语气不对,立马弯下腰对他轻言细语的说着:
“想办法想办法,成天躺家里咱不也是没有什么办法嘛?再想想你爹,也不知道顾一下咱们,再看看你自己,伤都好的差不多了,还天天待家里,几张张嘴巴子,这个家,咱哪养的起啊,你爹也不给你点事做做,那你把房子卖了,我们住哪啊……”
可能是午后的阳光太暖人,让他的困意又来了,他便又很若无其事的边说着边躺了下去:
“好了,好了,好了,别老埋怨我爹,他又不是说对我们不好,这房子不就是他给我们的啊,啊哟,还是躺着最舒服……”
见他又躺了下去,她立马又放大了声音:
“不好?哎,我就问你,哪来的对你好了,你大哥当初出去留学也没用你爹多少钱啊,那咋就没把你送出去呢……”
他闭着眼睛还是很若无其事的回答着她的问题:
“那,那大哥是长子嘛,再说,什么好事轮到我这最小的时候不都是缺斤少两嘛,啊呀,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好吃懒做,人也不至于合起伙来打你啊,要不是我爹和我哥经常救济我,咱们家啊,不知道还有没有,你啊,也不知道……”
“走走走,去织你的毛衣去,成天就知道搬出些陈旧往事来说,一点意思都没有,知道不……”
“是,我也觉得没意思,那你也出去给你爹管管地啊,平时多下下地啊什么的,兴许还能在你爹心里留个好印象……”
可他已经打起了打呼噜,也不知道她说的后半句他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她便灰头灰脸的走了出去。
其实他并不是口中所说的“好吃懒做”,那都是别人口中的他。
要不是因为自己太老实,被米店里的伙计们私下一起和他玩阴的,也不至于这般模样了。
其实他好歹是个高中生出来的,要不是因为家里父母从不管他,后来兄弟姐妹一多起来,干脆就没给他续费读书了,管不着就是个大学生了。
读书那会,数学那都是不用笔算直接心算就能得出准确答案的人,怎么可能把米店铺子里的帐目给算错。
可米铺子里不但没人信他,他为了证明自己是清白的,还与别人动起了拳脚,一人抵不过一群人,既被打的鼻青脸肿也丢了工作。
他被一群人打的时间,刚好是自家的儿子放学回家的时间,因为自己在这工作的原因,儿子和米店老板的孩子玩的很要好,所以他每天放学都会过来玩,然后等到他下班,爷俩便一起回家。
可今日不同,儿子看到那么多人打自己的爸爸心里突然特别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连书包都没记得脱下,干脆一屁股坐在灰溜灰溜的石板上大声哭了起来。
“一程,一程,你别哭啊,待会儿爸给你买糖吃啊,你要听………”
还没等他说完,不知从哪里来的拳头正朝他的俩大门牙挥去。
儿子看到这一幕,所幸起身跑了起来,也不管落在地上的书包了,随意找了个方向哭着跑开了。
幸亏米店老板和左右街坊及时止住了他们的拳脚,要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下去。
那些个莽撞的中年人都离开了,街道上也没了几个人,他躺在坑坑洼洼的石板上,看天上的乌云一直没有散开,他想,这天和这地,我该如何立下去啊。
妻子在家听闻丈夫在外面与人打架了,所以一直都在赶来的路上,可能是跑的太急,本来满满的煤油灯,闻闻路上飘散的煤油气味,就知道煤油洒出来了很多……
“白执啊,你怎么样了啊”。
“没事,我没事,我没事”……
他突然想起儿子好像是往芦苇荡的方向去了,突然所有神经都崩了起来。
儿子还没学会游泳,所以特别怕儿子会失足而掉进河里。
“坏了,一程,一程还没回家吧”?
“没呢,他在哪呢”。
“那咱得赶紧去找啊,他好像跑去芦苇荡去了……”
“啊,那怎么办啊,一程可别有什么差错啊”。
“啊呀,你先别哭,先去找”。
可他已经没有一点点力气了,但还是要去找啊,毕竟他还是个孩子,捧在心里的孩子……
…………
“来来,一程,你爱吃的鸡肉,多吃点啊……”
“谢谢妈,妈你也吃啊,爸,你吃啊……”
“傻孩子啊,你哭啥啊,不能哭,咱是男子汉大丈夫啊,不能哭,知道不……”
此时,那两张黑白照片,他们的笑是那么的慈祥,那么的温暖,他也留下了眼泪……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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