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了。”
我颓废坐在板凳上,长呼一口冷气。
“怎么?看起来状态很糟糕啊?”
安树靠在门框,歪着脖子问道。
“糟心,确实糟心。”
安树这时换了个姿势,准备等我条条而侃,眼神示意我接着说下去。
“这份工作,太糟心。”
我停顿了一下,开口说到这里,仿佛如鱼鲠喉般,总想抠出点什么,又害怕得不行,还没到嘴边便夭折在喉管里。
安树沉声道:“这工作多好,外面的人挤破脑袋儿都找不到的香窝窝。”
我愈加觉得苦涩,深知这道理,但是……
“我……,唉”
我的想法在他看来,就是疯了。
像隔壁每天扭着肥硕老腰的阿蔷,出门前总要在自家门前劈叉三次,在他觉得,这女人完全疯了。
每当看到阿蔷从外面提着烤鸡烤羊串,嘴角的微笑已经掩埋了她整个肥胖的身子,满足嘴上的欲望,再出门前劈叉,好像也说得过去,心理总得有几分儿安慰。
“别想了,好好休息。”
安树此刻觉得我该是矫情的吧,亦或是自找苦吃,在他看来这物欲横流的时代,谈论喜趣味过于荒唐。
安树曾用深沉的声音说道:“该落哪便在那呆着。”
这让我想起蒲公英身不由己的一生,落哪便在哪播种,我曾想,如是落在沙漠里,是否可以扎根下来?
安树说:“给它一滴雨水,它会比你想像中的还要坚强。”
“嗨,小心心,上班了?”
刚出门,遇到隔壁阿蔷,一身赘肉随她脚步上下起伏,不禁为她的衣服发愁。
“嗯,早上好啊。”
“小心心,哎呦喂,怎么愁眉苦脸的?”
阿蔷气喘嘘嘘地走过来,弯着腰两手搭在膝盖上。
我咧着嘴,说:“你该减肥了。”
虽然这话不是很礼貌,但我还是很实诚说了出来,然而,与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阿蔷直起身子,拍了拍肚子上的肥肉,笑道:“它对我是真爱,对我不离不弃,嘿嘿,再说,你见过像我如此矫捷灵活的胖子吗?嘿嘿。”
说完喘了一口气,又接着说:“看你焉头焉脑的模样,八成营养不良,看这小胳膊小腿的,啧啧……。”
阿蔷一边说,一边扯着我手,左晃晃右晃晃,脑袋有节奏地摇摆,像私塾里认真备课先生。
她下一句,说道:“小年轻,打起精神儿,今天总会过去,何苦让明天来折磨今天的你,自己高兴随便折腾。”
她认真的眸子里倒影着失去活力的我,我一下子热泪盈眶,这话像一撮火苗烧灼我的心。
我低着头转过身,轻轻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她是否看到,我已经大步流星踏过了马路。
回头一看,阿蔷正在做着日常的三劈叉,我笑了笑,她臃肿身影与这时代,毫无违和感!
“安树!我考虑清楚了,辞职报告也交上去了。”
安树眼里的我,此刻明眸皓齿,热情洋溢,所有的忧与愁都随之消散了,肩上不再有沉甸甸的重压。
“你不再考虑考虑,你要知道,丢了这份工作,也许,你会后悔。”安树表示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对我像是期许中带着点失望,又在失望中伴着绝望。
我还是一口老血吐到底,不吐不快一句:“不了。”
安树眼里光忙渐渐黯淡下来,像老父亲对一个女儿般,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亦或在他心里落下了烂泥扶不上墙的人。
他低着头,夹着一支烟,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云雾缭绕顺着高挺的鼻梁喷涌而出,修长的手拍了拍掉在衬衫上的烟灰。
我认真地打量眼前这个男人,第一次见他夹着烟的模样,这身材就是个衣架子,无论怎么穿都帅气。
“心时,需要我做点什么吗?”
安树抬起头,用极其平淡的语气问道。
“不了,不麻烦你了。”
想必安树是对我印象坏极了吧,就像他对阿蔷的嫌弃的态度,到了接近厌恶的程度。
“好吧。”
安树无奈地摆摆手,也不等我再说些什么,便急急地转身,回到了他的房子。
之后,一连好几天见不到安树,而我正享受着我求而得之的快乐与幸福。
隔天,出门看到阿蔷,浑圆的体型,好像又长了不少,而她依然坚持那那所谓的瘦身操。
“小心心,蛮不错啊,精气神了。”
“辞职了一段时间,还不赖,打算今天找找工作。。”
“噢!祝你好运,宝贝。”
说完,阿蔷拎着她的小麻袋,套在胳膊上,嘴里哼着莫卡的歌,闲庭信步地走出了院子。
“你好?我看这上面写,招个质检员,我是来应聘的。”
“你?”
那男人长得肥头大耳,翘起个兰花指,往我面前一指。
“是的,这是我的档案资料。”
男人接过来但却不看,而是用赤裸裸的眼光上下左右扫视我一遍,然后才盯着我档案资料看,不时又抬头看我两眼。
我心想八成有机会了,然而他下一句话确是让我大跌眼镜。
“美女,这身材不错啊!照片与本人不能相提并论啊……”
男人色眯眯的样子,让我心凉了了下来,看着他朝我走来,我脑子像加了马达般,各种问题飞快地滚过。
身体先于脑子采取了行动,飞快地跑了出去,完全忽略了平日的矜持与淡定。
跑出老远,才停下了脚步,双腿已软弱无力蹲了下来,过往的路人怪异看着我,甚至有些人,停下来看着我。
我回到家,嘲笑想到:呵,这天空被墨水刷上两遍了吧,黑无尽头。
树上的鸟正“啾唧、啾唧”地叫着,我弯着腰,坐在门边,生贫第一次遇见今天这事,我的心还是惊慌难平,抬眼看去,安树的屋子仍然是黑咕隆咚的,也不知道他是没回来还是早已睡了。
想到安树,我渐渐安静了下来,想着:今天总会过去,明天也总会到来。
到了第二天,我又信心满满找了一登报刊的,然而那人看我专业不对口,还嘲笑一番,“你们这些美女,还是哪凉快回那呆吧,还吃这份苦差。”
接下来,一次两次被拒,那火热的心绝望到尘埃里,身在这世界的一角,却抓不住这世界的任何东西。
我回去就躺在沙发上,一连好几天失眠,想着这是我一直追求的快乐与幸福吗?
我早出晚归找工作,最后所幸找了一份服务员的工作。
然而也许是命运在眷顾我,就这么很顺利地入职了,说不出的开心。
第一天,我足足早到了一个小时,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给同事第一印象好点。
“瞧,这人,真好看……。”
两个二十几的女子,低声细语,但这话也传到了我耳中,我心里的紧张放下不少。
“开门吧,马上要开晨会了。”
很快那门打开了,而我随着这门的打开,心里飞快跳跃,“嘭嘭嘭”
“给各位介绍一下,这是新来的心时美女,大家鼓掌欢迎。”
花落,稀疏的掌声从远及近,还能看到刚刚开门那两位美女,此刻眼里瞪得老大,眼里吃惊之余还多了一丝不屑。
“以后请大家多多关照。”
“你,过来,给我们擦擦桌子,新来的要勤快。”
“看这女人,八成活不体面。”
“好的。”
我认真地拿过抹布,像平时一般,认认真真地擦着桌子,忽然被人从身后一撞,“啪啦”桌上的八宝镜碎了一地。
我猛地回头,看到那女人正好是开门那女人,正掩嘴窃笑,眼里的不屑愈来愈浓。
看着她阴沉下来的脸,心想:不好。
“王姐,八宝镜碎了,怎么办呢?这可如何是好。”
那叫王姐的马上大嗓子,问道:“小旭,你说什么??八宝镜碎了?谁干的!”
那火药味十足,那叫小旭的正楚楚可怜盯着我看,满楼的人都往我身上看,我有口难言,毕竟身边满地碎片。
“你这新来的丫头,怎么回事!你这知道这八宝镜有多重要吗?你赔得起吗!”
“不是我,我是被人撞了。”
“被人撞了?你不要找借口,我跟你说啊,你现在立刻马上消失在我面前。”
王姐此刻到了崩溃的边缘,我若是再多说一句,八成我离炒鱿鱼不远了,我可不想第一天就就这样,再说,分明是小旭撞了她。
我转身出了前楼,那小旭看着我,得意地嘲笑道:“如我是你呀!我都不好意思待下去了,哈哈。”
她得意的笑声,我心里更加不甘心,怎么也得撑下去。
晚上,难得见到了安树,他仍然那么帅气,看到我,他也吃惊不少。
“最近还好,找到工作了?”
“挺好的,找到了。”
我并没有说这份工作第一天便如此倒霉的事,我若在他面前说起这事,保不准他也像那个小旭般,给她冷言冷语嘲讽一番。
安树没说什么,便回屋了,好像对我已经完全放弃了。
我心酸酸的,没关系,明天总会好的,像阿蔷一般,开心快乐幸福。
如此这般,工作之余还得战战兢兢,生怕小旭等人再给她出难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我上个厕所的时间,就挨投诉了,而这正着投诉到经理的头上,我又被狠狠地训斥了。
那经理不时对我打量,看得我心里直发毛,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仿佛就跟那肥头大耳的胖子一般,越想越害怕。
“心时,刚刚在客人面前,我总要做做样子,现在人走了,你就不要生我气,要不,晚上请你吃饭,就当给你赔礼道歉了。”
那经理说话语气与刚刚训我的语气截然相反,如此之人,更加害怕,或是图谋不轨。
一连好几天总能遇到他,好像总是那么巧,我也看不懂他是几个意思,便问道:“经理是否找我有事?”
“是有事,我觉得你不该如此……”说到一半,还拿手碰了碰我肩膀,我条件反射迅速甩开。
他脸瞬间黑了下来,说道:“别给脸不要脸,你好好想想。”
时间也过得飞快,马上到钱了,我拿到手的仅仅一百块钱,说是其中已抵扣八宝镜的钱,我领着工钱回到家。
浑身都是绝望,手里攥着的一百,对我是极大的耻辱。
我再一次问自己,这就是我想要的追求的开心快乐幸福吗?
我大哭了一场,阿蔷的身影不时出现在我脑海里,我仅仅想如她一般,快乐开心地生活,怎么就那么难呢?
我站在桥上,心凉:“我们都是一样的,我们又都是不一样的,她无需改变轻易拥有,而我无论怎么做,都是得不到。”
我还能听到安树那温柔的声音,叫着“心时……”
难得安定,心很静,与这湖水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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