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丽华正满脸愁容的坐在镇东头的王福奎家，这已经是今年第四次牵线了，也是第四次没有拿到一分钱。杨丽华做这行少说也有十几年，从来没有像近两年这么难做过，更别说遇到一整年一对也撮合不成的糟心事了。
杨丽华放下手中的瓜子，抬起头说：“王哥，这闺女家非要万紫千红一点绿，你看咱是咋说。答应好呢，还是再找旁家。”
旁边王福奎紧张的搓着手掌，脚下的水泥地被划出道道刮痕。点着一根旱烟吧嗒吧嗒抽了起来，抽了半根才慢悠悠的回道：“这就是要了我给他妈的命，也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钱啊！老大娶了媳妇都掏空家了，老二就算了。穷人娶不起媳妇也没人说啥，反正光棍镇上也不少，不差我家崽子一个，等你遇到那种彩礼不多的人家再给俺说吧！”
王福奎说完就起身走到门外，杨丽华看情形不对便借故走了。刚出门就听到王福奎和媳妇吵了起来，杨丽华叹叹气就往家走去。
这一趟自然也是白跑，唯一的好处就是从王福奎家接了一条烟，可这礼自己也用不着，索性到小卖部换成钱贴补家用。
回到家，看着自己的儿子正坐在客厅看电视，杨丽华气不打一处来，上去就往脑袋敲了一下。儿子吃疼，一转头就看到杨丽华生气的表情，灰溜溜的跑到了里屋。
看着自己儿子都二十二了，杨丽华心中也开始着急。这两年做媒，从没遇到一个好好想过日子的，开口就提钱的倒是不少，活生生的卖女儿啊。想着想着，杨丽华的丈夫赵坤就回来了。赵坤在镇上的一个厂子里做工，一个月四五千块，在当地也算是小康水平。
赵坤一回来，张丽华就急忙拉着赵坤说了起来。“你说，镇东头老王家之前的日子过得多滋润啊，这老大刚结婚几年，家里光景就成这样了，这两天给他家老二说媒，愣是没有一个女子愿意。咱儿子以后可咋办啊！”
说着说着，杨丽华就抽泣起来，赵坤吓了一跳，连忙给她倒了杯水。两人你一嘴，我一嘴的说了起来。
杨丽华心里清楚，这十里八乡的适龄女子没有多少了。有本事的都去到了城里，想着在城里嫁人，没有本事的在村子里就成了金疙瘩，多少家有男子的都排着队提亲。杨丽华一遍遍的筛选，好不容易找到一家还是比较合适的，就打算去给自己的儿子说说。
杨丽华提着礼品，进了张老汉的家。张老汉人实在，不虚荣。只是妻子早年瘫痪去世，一个人在家拉扯闺女长大着实不容易。如今，闺女大学毕业在城里工作，也算熬出了头。张丽华来此还有一点，张老汉和赵坤关系不错，知根知底。
看着杨丽华提着礼品进门，张老汉就知道是来给女儿说媒的，急忙起身。
“张哥啊，咱家玲玲回来没？”
“没呢，过几天就是端午了，应该会回来。咋了，这是说媒啊！”张老汉看着袋子里的几条好烟，咧着嘴笑个不停。
“哎呀，咱家玲玲那么水灵，不知道多少家瞅着嘞。我这是自己做媒多少年了，赶紧给我家儿子来说说。张哥你看？”杨丽华说完就把东西递到了张老汉的手里。
“这是孩子们的事，还是让孩子们自己决定吧！不过我倒是觉得，你家那个小子挺实在，从小和玲玲长大，知根知底，踏实。”
杨丽华听着张老汉的话，悬着的心一下掉了下来，急忙撑开袋子给这个未来的亲家公掏烟。俩人坐着坐着就到了晌午，聊得话题也扯了起来，什么嫁妆啊，在哪做酒席啊，说的有头有尾。
杨丽华心里高兴竟忘了时间，急忙起身说要回家做饭，就告别了张老汉。回到家告诉了自己的丈夫和儿子，就等玲玲端午回来了。
端午，玲玲果然回来了。杨丽华急忙带着自己的儿子前去拜访。杨丽华的儿子也是个大学生，只是毕业以后在镇上当老师，不想出去折腾。
可是，玲玲不一样，小时候张老汉因为要挣钱养家自然就没那么多时间管教，大学毕业玲玲就跑到了城里。张老汉不知道女儿在做什么工作，他也知道说了他也不懂，只是看着女儿每月寄的钱开心不已。
杨丽华刚进门就看到玲玲在晒衣服，长长的头发、细长的腿、擦着粉的脸蛋、涂着口红的嘴唇，活脱脱的城里人。杨丽华一时愣住了，倒是自家的儿子赵亮先打了招呼。
说明来意，赵亮和玲玲就在屋子里聊了起来，张老汉和杨丽华则搬着凳子在门外聊天。
“咱这家离得不远也算认识，你在城里干什么工作啊！”赵亮倒是像自己的母亲，是个说媒的料。
“在城里做一个小助理。赵亮，咱俩虽然上学时候也是听过对方，但是我还是觉得感情这事还是要有眼缘，就算咱们在一起了，我还想玩两年，不想这么早结婚。”玲玲甩了一下头发，居高临下的看着赵亮。
赵亮心想这不就是变着法的不同意嘛。
“你想就算咱俩成了也不能一辈子待在村子里吧，你是不是要在城里买个房。房子有了至少买个差不多的车吧！”玲玲继续说着。两个人的谈话并没有像赵亮预想的那样，反而像是交易。
“是这个道理，不过咱如果觉得可以的话，可以两个人一起买房，毕竟一下子买压力太大了。”
“我可不会给男方付房贷，自己嫁过去还倒贴，我爸以后咋办。”玲玲有点生气的说道。
赵亮突然感觉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借故结束了谈话。
杨丽华一头雾水的正和未来亲家公聊天，突然看见两人走了出来，心中直犯嘀咕，看了看儿子也没什么不正常就说回去再联系。
回到家，杨丽华问了赵亮的相亲的事，赵亮直接说了不合适。可是杨丽华却生气了，一边数落自己的孩子，一边拿着最近做媒的事情开始开导。赵亮从小害怕杨丽华，听着自己母亲的观点心里抵触，就进了里屋。
杨丽华并不理解孩子的想法，心想是不是彩礼要的多孩子不想连累家里。吃了晚饭，就想和自己的孩子好好聊聊。
“妈，人往高处走，在大城市呆惯了肯定不想回到咱们镇上。”赵亮气呼呼的说道。
“那落叶归根，再厉害也离不开家里这一个圈。”
“算了，不给你说了。”这两句话还没说完，自己的儿子就不想和自己说了，杨丽华顿时就生气了。
“彩礼太多咱就借，我知道这两年说媳妇有多难，再等两年，你就打光棍吧。”
“闺女们都跑出去了，回来的也是在外面玩够的，能要吗？”
“你说啥？”杨丽华停止了训斥，看着自己的儿子。
“你是不是听说啥了，张老汉家的闺女……”杨丽华勾着脑袋问着儿子。
赵亮知道不给自己的母亲讲清楚，是逃不了这一关的。他和玲玲一个学校，毕业听说她在城里混的风生水起，明明做的三四千的工作，却在朋友间听闻买的东西明显超出她的范围。这次又听说每个月总会给张老汉打上不小数目的钱，赵亮更是心里膈应。
赵亮虽然老实，可也不傻。
杨丽华听完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第二天，杨丽华就跑去给张老汉说了不合适，道了歉就离开了。
之后，杨丽华就再也没给镇上的小伙子们介绍过对象，也没替从城里回来的姑娘们拉过红线。她心里始终过不了那个坎，钱可以多要，可人必须是好人。
她不想自己介绍的男娃子耗光了家里的钱，捧到碗里的却是人家嚼过的馍，她自己心里过意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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