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我刚刚扫地的时候,看到一个路灯下面站着一个红色连衣裙的姑娘,她也有长长乌黑的头发,趁她现在还没有离开,你快过来看看吧。”阿姨焦急地对我说。
“好好好!我马上就过来!”我兴奋到了极点,看来我给清洁工阿姨的辛苦费没白给。
来到重逢的地点,天色渐渐黑了,路灯也逐个点亮了。
在那个女子曾经放下鱼缸的路灯下,站着一个红色连衣裙的女子,看背影,跟我之前邂逅的女子很像。
我双手捧着玻璃鱼缸,缓步地走到女子身边。
“我终于把你等来了!”我控制内心的激动,保持比较平稳的语气。
女子身体一抖,立刻转身,瞪大眼珠子看着我,她一个眼睛是正常的,另一个眼珠子刚刚化妆完一个黑眼圈,半段睫毛还没沾好,她的双手托着一个化妆托盘,一只手还拿着一个眉笔。
“你……”我目瞪口呆,又哑口无言。
女子惊讶地说:“怎么了?地铁里不让cosplay,难道这大街上也不让cosplay啊!管得也太严了吧!大叔!我才初中一年级啊!未来的路还长着哩,管这么严,你还让不让我茁长成了!”
说完,小姑娘甩甩哒哒,撅着嘴巴,拉扯着红色的裙摆,走到了不远处的人群中,那群人都是奇装异服的cosplay女孩。
我很失落,到现在为止,我与那个女子已经分开大半年的时间了,我也足足等了女子大半年的时间。像这次寻找失败的例子,已经数不过来了。
失落归失落,但我绝对不能放弃,只要一闭上双眼,那个女子的背影就立刻浮现在我的脑海里,并且,她会款款深情地转过头来,虽然每次她的大半个脸都会被她乌黑的长发遮挡住,但是,从她身穿深红色连衣裙的美丽身段来推测,她的容貌也肯定绝色天香,我对自己的预感从来都是自信的。
我走到清洁工阿姨身边,又塞给她一沓钞票,让她继续帮助我盯梢。
我还走到附近一个大门口的门卫室,把另外一沓钱,塞给了一位经常值夜班的保安大爷,也让他帮我盯梢。
就这样,一晃,大半年又过去了,玻璃鱼缸里的金鱼已经长大了一截,它的身体更加有力量了,游得更加欢快了,只是这个玻璃鱼缸依然那么大,始终限制着金鱼的畅游范围。
这条金鱼天天跟随着我穿过这个大都市的大街小巷,看着这个大都市的高楼大厦,蓝天白云,钢筋混凝土,熙熙攘攘的芸芸众生。它肯定知道这个世界很大,但是,它却始终跳不出那个透明的玻璃鱼缸。
有一天,老妈打来电话说她在医院查出了恶性肿瘤,未来的时间应该不多了。
我来到了老妈的床前,把玻璃鱼缸放在了床头柜上,托着老妈的病情诊断书,心里非常沉痛,百感交集,不知道说什么。
老妈只说了一个要求:“儿子,你爸死的时候,没有如愿和你见上一面。现在,我快要死了,你总得让老妈如愿一次吧,让我看见你完婚,成不成?直到现在,那个阿矜还隔三差五地来看望我,你赶紧把你脑子里那么多的幻想收收吧,现实一点,踏实一点。”
我看着老妈皱纹的脸上流淌的泪水,我的心好痛,我痛心自己这个不孝的儿子总是如此伤父母的心,痛心自己可能这辈子与自己追求的那种浪漫爱情失之交臂了。
我开始信命了,有的人就是幸运,不白活一世,经历一场又一场轰轰烈烈的事情,而有的人,就是霉运,厄运,这个世界所有的一切都在跟他作对,让他总是郁郁不得志,最后,尘归尘,土归土,烟消云散。
我就属于后者。
在和阿矜完婚之后,我把那个玻璃鱼缸存放在了宠物店,让那个胖白大褂直接负责喂养。
在我的心中,仍然保留着那个根深蒂固的观念,婚姻归婚姻,我该妥协的都妥协,但是,我必须为自己内心深处保留一份自留地,这份自留地是真真正正属于我自己的,我想留给谁就留给谁。其实,我是留给那个女子的。于是,我也把女子留给我的金鱼和妻子阿矜隔离开,绝对不能混为一谈,也无法混为一谈。
婚后,我和阿矜过着平平淡淡从从容容的小日子,波澜不惊,不咸不淡,感觉每一天,我的双眼都是半张开的,我的眼球好像失去了润滑液的珠子。
但凡能够抽出时间,我都会从宠物店捧出玻璃鱼缸,带着那条胖胖的金鱼,站在那个路灯下,期盼着那个女子再次出现。
有很多次,我独自一个人,站在路灯旁边,望着当初女子离去的街角,又看着鱼缸里的金鱼,心里面暗暗发狠,自言自语:“倘若女子真的回来与我重逢了,我俩真的能够轰轰烈烈一场,我甚至可以选择与妻子阿矜离婚!”
有一天,我跟着妻子阿矜,来到了她的娘家,准备整理一下衣物行李出去自驾游。
岳母从衣柜底部扯出一件红色的连衣裙,对妻子阿矜说:“大闺女,这件红色的连衣裙都放了好久了,如果不穿,就捐给贫困山区吧。”
妻子阿矜赶紧夺过裙子说:“妈!这个裙子可有纪念意义啊!”
“嗐!一个普通连衣裙,哪来的纪念意义啊?”岳母不以为然地问,在一旁收拾东西的我也感到奇怪,扭头看向红色的连衣裙。
“嗐!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了,说出来也无所谓了。有一次,我半夜十二点回家,穿着这件红色的连衣裙,站在一个路灯下面准备打出租车,没想到,被一个鬼鬼祟祟的SE狼盯上了,他一个劲儿地往我身边凑合,虽然当时深夜里,又灯光昏暗,我看不清他的脸,但是,从他的举手投足,我感觉,他肯定是不会放过我的。”妻子阿矜说的时候,眼神中流露出恐惧。
“啊!那……那后来怎样了?”岳母惊讶地问。
“幸亏当时我手里捧着一个透明的玻璃鱼缸,里面有一条半死不活的小金鱼,我急中生智,向那个猥琐男人假意示好。我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就用树枝在沙土上给他留言,让他怜香惜玉,帮助我临时照看金鱼,回头,我会与他再次相见。没想到那个猥琐男还残存着一点善心和一点傻乎乎地浪漫情怀。我破釜沉舟的一搏,没想到,他竟然信我了,哈哈哈……哈哈哈!所以,每次看到这件红色的连衣裙,我都提醒自己,头脑中永远时时刻刻警钟长鸣,女子千万不要深夜里在外逗留,我还剪掉了迷人的长发,让自己的穿着装束朴素大方,以免刺激SE狼为非作歹之心。所以,妈,这件深红色连衣裙是不是具有纪念意义?”妻子阿矜冲着岳母问了一句,又双手托着红色的连衣裙转向我,对我说:“老公,你也说说,这个红色的连衣裙是不是具有纪念意义?”
我接过妻子阿矜递给我的红色连衣裙,呆呆地坐在床边,用手撵搓着那个裙摆上的褶皱,那个褶皱曾经在我的记忆中出现过无数次。
妻子阿矜继续岳母收拾着东西,有说有笑,而我,一手攥着红色的连衣裙,坐在阳台上,吸了一根烟,又吸一根烟。
我吐了一口烟,打电话给清洁工阿姨和保安大叔,告诉他们,不用再帮我盯梢了,预交的服务费也不用退了。
清洁工阿姨还不死心,跟我说,她又看到一个身穿深红色连衣裙的女子,这次跟我描述样子非常像,我有气无力地冷哼一声,说,阿姨,你肯定是活见鬼了。
我又吐了一口烟,电话打给了那个胖白大褂,告诉他,把我那条已经胖得快游不动的金鱼放生吧。
他问我,玻璃鱼缸怎么处理,我说,你爱咋处理就咋处理,我不管了。
他又问我,毕竟金鱼是个活物,我之前也的确为之呕心沥血,要不要再看最后一眼。
我不加思索地回答胖白大褂,这辈子,再多看一眼那条金鱼,我TMD就是一彻头彻尾的神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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