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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骄女——二战苏联女飞行员访问记

天之骄女——二战苏联女飞行员访问记

作者: d93b88e8f3e5 | 来源:发表于2017-11-06 15:47 被阅读64次

    乔纳森.格兰塞/文      陆霖/译

    斯大林并非对妇女解放情有独钟,但是他在卫国战争时期组建了三个完整建制的女子飞行团。英国《卫报》记者乔纳森.格兰塞寻访了六名前战斗机女飞行员——现在已当了祖母,她们回忆了自己作为“斯大林之鹰”与纳粹空军进行战斗的艰险岁月。

    令德军胆寒的“夜间女巫”——588夜间轰炸机团女飞行员 586战斗机飞行团女飞行员拉伊莎.塞尔纳切夫斯卡娅

    拉伊莎.塞尔纳切夫斯卡娅

    1945年5月,拉伊莎.塞尔纳切夫斯卡娅怀孕四个月,伟大的卫国战争的胜利曙光已经依稀可见。可以肯定,她是空军战史上唯一的怀孕期间在前线作战的飞行员。她驾驶着飞机在高空纵横翻滚、盘旋俯冲,用机枪猛烈扫射。

    苏联空军(VVS)的宣传部门把这位40年代女英雄形象永远定格下来:在一张黑白照片上,21岁的拉伊莎站在她的时速为356英里的雅克-1单座战斗机前面,中尉星徽在她的肩章上闪烁,红旗勋章挂在胸前,金色的头发塞在皮制的飞行头盔下,猎人般锐利的眼睛发出深邃的光芒。

    现在,79岁的拉伊莎已是一个安详的祖母,她是我今年夏天在俄国、拉脱维亚、乌克兰采访的六名战斗机女飞行员的其中一人。

    塔玛拉.帕姆亚特尼柯

    “拉伊莎,高高的个子,体质有点弱,长得很美。我在地面上看着她,我受伤的脸在流血,我想她再也回不来了。拉伊莎,我的僚机飞行员,在喀斯托尔纳亚上空独自与一大群法西斯的容克-88和道尼尔-217轰炸机搏斗。”586战斗机团前资深空军中尉塔玛拉.帕姆亚特尼柯说。

    “给我们的任务是拦截可能出现的德国侦察机。飞行团其它飞机都被派到了别的地方,去保护伏尔加河上受到空袭威胁的大桥。然后我们看见了他们,法西斯的四十二架轰炸机。我方只有拉伊莎和我。我说,‘我们出击。’ 我们背着阳光俯冲下去,一头扎进敌人机群中间。在弹药用尽之前我击落了两架。我驾机撞向第三架敌机,我能清楚地看见敌人机尾炮手老鼠皮颜色的灰制服,我对准目标猛撞过去。这时,我的一边机翼被击中,飞机失去了控制。我镇静下来。我不想死。我为自己无能为力感到羞耻,而且,我把拉伊莎独自留在了空中……”

    塔玛拉中断了讲述,去接她的孙子打来的电话。

    塔玛拉在罗斯托夫的小公寓里熙熙攘攘。她的儿子萨沙——前苏联空军上校和一级战斗机飞行员,现在一家私营航空公司Donavia当顾问——来看望她。在客厅的小桌前坐着我们——我,莉娜.雅可夫列娃(我的翻译)和摄影师巴里.刘易斯。我们是通过拉伊莎写信介绍,从第聂伯罗彼得洛夫斯克搭乘长途火车跨越乌克兰边界过来的。第聂伯罗彼得洛夫斯克现在是一个繁华的城镇:中心市场的货架上堆满了新鲜芝麻饼、农场制作的香肠、蜂蜜面包、夏季浆果和各色点心。然后是太多的百事可乐、可口可乐和麦当劳商标,俄国迪斯科音乐随处可闻。20多岁的时髦女郎身着晚礼服去上班。

    拉伊莎.塞尔纳切夫斯卡娅

    “我不喜欢跳舞,”拉伊莎说。“我个子太高。我想所有的小伙子都喜爱那些娇小玲珑的姑娘。我把配给飞行员的伏特加给了我们的男机械师。我的父亲也喝伏特加。我宁愿吃巧克力,但我最喜爱的是打排球和溜冰。”

    在1943年3月19日,她和塔玛拉抵御并且攻击了42架庞大的容克和道尼尔轰炸机编队,这是在喀斯托尔纳亚铁路交轨站和机车调度场上空,这里是苏联军队开往库尔斯克前线的集结地,而在库尔斯克,苏军将赢得对希特勒军队作战的重大胜利。

    塔玛拉.帕姆亚特尼柯

    “我跳伞降落在田野上,一群农民把我团团围住,用怀疑的目光打量我,其中一个人挥舞着一支猎枪,”塔玛拉说。“十分幸运,一个政府官员出现了。我被汽车载到到一间农舍。乌克兰司机继续在我周围转来转去,两眼直瞪瞪地看着我。‘没错,她是一个女人,’官员告诉他。给了我一些传统的俄国炉子上煎制的土豆和一些伏特加,但我没有喝,因为我必须向基地报告。我感到我失败了。”

    象这样的失败,如果是英国皇家空军里,她会被授予维多利亚十字勋章。

    拉伊莎.塞尔纳切夫斯卡娅

    “‘打死他,打死他!……’,村民们围着我呼喊,他们把我当成了纳粹飞行员。当时,我的飞机终于迫降在地面,我从机舱里爬了出来,”拉伊莎说。

    “我击落了两架德国飞机,但是,我的发动机被击中了。我感到我有责任保护我的飞机。雅克战斗机从来很好使,性能很稳定。我在飞行时总是非常冷静,我热爱这个工作。我摘下飞行帽,让我的头发散落到肩膀上,丢掉了手枪。我告诉他们我是苏联飞行员,他们看到了我的红星徽章,最终相信了我。看见女飞行员总是让他们感觉怪异。过去我们没往这方面想过,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随后我们还真明白了,或许我们确实做了一些与众不同的事,但我从来不会趾高气扬。那是团体努力的成就,不能说飞行员就比机械师更重要。”

    女机械师正在维修战机

    加林娜.布尔迪娜

    直到10年以前,苏联的领土才被重新划归给一个个国家。当我辗转于旅途去访问每一个依然健在的586战斗机团的女战士时,我一个接着一个地穿越着这些国家的边界。

    苏联资深前空军中尉加林娜.布尔迪娜住在拉脱维亚的首都里加,拉脱维亚是在1991年从莫斯科的控制下独立出来的。由于她是1940年之前在拉脱维亚以外的地方出生,她既无法获得拉脱维亚国籍,也拿不到俄国护照。

    “我是一个没有国籍的俄罗斯人。”她说,这意味着被国家遗弃了。“我甚至不能在里加庆祝胜利日的游行中佩带我的勋章和奖章,虽然那些与法西斯战斗过的人都满怀自豪地佩带着它们。”

    在1941-45的战争期间,许多拉脱维亚人和乌克兰人,与其它来自波罗地海和东欧各国的战士们一起,与德国陆军、空军以至希姆莱的党卫军—— 那些跟随德国军队之后进来消灭犹太人、吉普赛人、共产主义者和其他种族的屠夫进行过殊死战斗。

    历史认为很难回避这样的事实,她们是为了保卫祖国与纳粹德国战斗,而不是为反抗俄国统治而战。对老一辈的人——布尔迪娜和她的飞行员同伴而言,苏联是一个实体,一个志同道合共产主义劳动者的光荣联盟,而不是一个潜在的敌对国家象征。

    “我们想比男人飞得更好,我们能够在夜间飞行,”加林娜说,她在战后为苏联民用航空总局(Aeroflot)飞行了15年,在此之前从事空中交通管制工作。

    “1943年4月的一个夜晚,塔玛拉.帕姆亚特尼柯和我受命拦截袭击铁路会让站的德国飞机。那年的这段时间,天气特别反常,下起了大雪,在这样条件下,特别是在黑暗中起飞是非常危险的。我们没有雷达,无线电设备也不好用。我们发现了德国轰炸机并冲进敌机的编队之中。敌人非常惊奇地发现我们的战斗机从夜空的积雪云之外发起了攻击。我们驱散了他们,但那时我们必须着陆。那本来是不可能的,但是轰炸机军团的男战士们在下面点燃了火堆为我们导航。我试图把着陆动作做得尽可能完美,特别是在男人们面前。降落时机头扎进了柔软的雪堆里,但幸运地没有损坏。

    “塔玛拉继续向前飞,设法在基辅附近降落。她什么也看不见,因此又飞了回来,借助火光着陆。难以置信的是,在降落的那一刻她的发动机停车了。她知道燃油已经用尽。类似情况经常发生,雅克战斗机虽然机身牢固,机动性很强,让梅塞施密特和福克战斗机的德国飞行员感到恐惧,但它安装的设备太少了,最需要的是油量表。”

    伊尔II强击机女飞行员

    瓦莲京娜.伊凡诺娃

    “现在看起来象是做了一场梦,”瓦莲京娜.伊凡诺娃说。“我原来想当女演员。我来自一个贫穷的农民家庭。我喜欢唱歌、舞蹈和诗歌,我还会弹钢琴。然而战争改变了我的梦想。父亲参加过国内战争,在法西斯入侵的初期,他再次参加战斗并且牺牲了。当时我14岁。我见到的第一架飞机是德国造的阿德勒。我坐进飞机里开始驾驭它。我梦想成为一个飞行员。”

    与瓦莲京娜、加林娜、塔马拉和拉伊莎同龄的众多年轻的苏联妇女义无反顾地投入了保卫祖国的战斗。她们是十月革命的后代,生于1919至1922年之间,满怀着对统治者宣扬的社会主义乌托邦的憧憬。

    根据斯大林1928至1938年头两个五年计划,苏联工业每年增长17%,国内生产总值每年增长15%。在同一时期,城市人口也大幅度上升,从2600万增长到5600万。尽管如此,在30年代初期有成千上万苏联公民死于饥饿,在斯大林时代大约有1100多万人被清洗——被流放或者处以死刑。警察依靠国家机器拷打和镇压那些被指控的“托洛茨基分子”和“法西斯代理人”。在1939年以前,60%具有6年以上党龄的苏联的共产党员被清除出党。而列宁时代的政府领导人仅有极少的人得以幸存,那是因为当时希特勒实施了“巴巴罗沙”行动,在1941年6月22日沿着3,720英哩战线向苏联大举进犯……。

    586歼击机团女飞行员莉迪娅.利特维亚克、叶卡捷琳娜.布丹诺娃、玛丽亚.库兹涅佐娃(左至右)

    对于更多的苏联人而言,那时的斯大林是战无不胜的英雄,他使全体人民——从贫穷的乡村到城市——精神振奋地进行卫国战争。

    “有一次,我在索契见到了斯大林,他和加里宁同坐在一辆汽车里,” 瓦莲京娜说。“他是我的一切。我成了飞行员,‘斯大林战鹰’中的一员。我过去生活在一个贫穷的村庄里,是斯大林为我们提供了这样的机会。他为我们清除了叛徒。正如邱吉尔所说,斯大林找到了耕耘和收获俄罗斯土地的强大工具。如果您认为我是斯大林主义者,不错,我就是一个斯大林主义者。我总是把他的像片带在身边。”

    瓦莲京娜如今居住在克拉斯诺德尔,位于高加索黑海岸边的一个绿树成行的美丽城市。

    拉伊莎.塞尔纳切夫斯卡娅

    “斯大林?我在莫斯科阅兵式上见过他。我在那里出生和长大,” 拉伊莎说。“我们象对上帝一样崇拜他。我知道过去我们阵营里发生过骇人听闻的事,但那贝利亚(秘密警察首脑)干的。斯大林反对这样做,他保护了好人。在我们的俱乐部或学校里从没有任何人遭受过这种迫害。”

    这些人能够幸免,部分原因是由于斯大林尊敬飞行员,并且一向支持苏联空军。他对朝气蓬勃和庄端秀丽的玛丽娜.拉斯科娃留下了深刻印象,后者是开辟俄罗斯远东航线的苏联飞行家、茹可夫斯基空军学院第一位女飞行讲师。拉斯科娃实现了一次伟大的创举,在1938年9月,她与同伴瓦莲京娜.格里卓杜波娃和波林娜.奥西宾柯进行了26小时29分钟6,000公里的不着陆飞行。女飞行员们被授予了苏联英雄称号。

    苏联女子飞行部队创始人——玛丽娜.拉斯科娃

    斯大林虽然尊敬拉斯科娃,但他与列宁不同,不赞成真正意义上的妇女解放。1928年到1940年期间,苏联职工中女性的比例大约从24%增加到39%,但这是经济发展的需要。在同一时期,列宁执政早期的把妇女从社交和家务中解脱出来的政策被扭转过来。在1936年,除非生育威胁到妇女的健康,人工流产就象同性恋一样,被宣布为非法的。为了提高出生率,准许为女性工作者提供16个星期的产假。

    然而,妇女接受教育的程度比过去好多了。1917年,有1400万俄国成年女性是文盲;但是到了1939年,根据官方公布的统计,83.4%妇女具备了阅读和写字的能力。

    通过《真理报》,未来的女飞行员们阅读了拉斯科娃的英雄业绩报道,受到苏联科学家、探险家、领航员,或许主要是斯达汉诺夫这样模范工人、真实的革命英雄的鼓舞,就象奥韦尔小说中干重活的马和拳师一样,这种引导仅仅是为了让人们更辛勤的劳作。

    1938签订的莫洛托夫-里宾特洛甫条约意在维持纳粹德国和苏联之间的和平,但就象奈维尔.张伯伦同年签署的臭名昭著的慕尼黑条约一样,很快就失效了。然后希特勒发动了侵略战争。

    一个不太适当的念头是,我乘坐飞机从莫斯科返家的路上,在35,000英尺的高空喝着香槟向正西方向飞行,我突然想起这正是60年前希特勒发起“巴巴罗沙”行动的路线,当时,历史上规模最大的军队——380百万军队组成的190个师,4000辆坦克,200艘军舰,近5000架飞机——开始向列宁格勒、莫斯科、基辅和黑海进军。“俄罗斯将不复存在,”希特勒宣称。“我们只要在门框上踢一脚,整幢腐朽的建筑将轰然倒塌。”他预计俄罗斯的欧洲部分将在六个星期内沦陷。英国和美国军事专家也持同样的观点。

    588夜间轰炸机团女飞行员战前准备会

    1941年10月,莫斯科面临巨大的恐慌,德国人占领了居住有40%苏联人口的领土(按6月22日之前计算)。从1941年到1942年冬天,每天平均有19000个俄国士兵和平民死亡。这就是如同一位德国将军所说的“规模化杀戮”。

    但这只不过是开始。在卫国战争期间,平均每五秒钟有一个俄国人丧生,共有1100万苏联士兵(还有四百万在德国集中营)和至少1600万平民死亡,2500万人无家可归。1700个市镇和70,000个村庄被夷为平地,43,000架飞机被毁,36,000名飞行员牺牲。在1942年有四分之一的飞行员阵亡;二分之一的飞行员在满怀仇恨地进行战斗,其中包括586女子战斗机团,她们参加了伏尔加河至顿河沿岸的空战。

    在“巴巴罗沙”行动的第一周,苏联飞机损失的数量就达到了4,017架,同期击落150架德国飞机。甚至赫尔曼.戈林也曾对这些数字有所怀疑。6月23日,苏联空军轰炸机集团军司令员科佩兹中将自杀,西北方面军航空兵司令员雷恰戈夫将军因“叛国行为”被判处死刑。尽管如此,希特勒在写给墨索里尼的信中说,令人茫然不解的情况是“他们(俄国人)以一种真正愚昧的狂热在战斗……具有一种落入陷井的动物的原始野蛮性”。

    塔玛拉.帕姆亚特尼柯

    “我们三人到莫斯科来寻找自己的使命。”塔玛拉说。

    “我们在10月16日到达莫斯科,这是个糟糕至极的日子。我们寻找拉斯科娃。她说服了斯大林组建女子战斗机和轰炸机团,我们想报名参加。我们花费很长时间乘有轨电车去航空部。街道上挤满了人,有很多抢劫事件发生。卫兵通过扩音器呼喊着:‘同志们,不要惊慌,听从命令。政府还在这里。’当我们到达航空部时,工作人员正在把文件打包准备转移。最终,我们花了两周时间,逆着逃难的滚滚人流向东方前进,先到乌拉尔,再到萨拉托夫(生产雅克战斗机的地方),然后到达伏尔加河畔的恩格斯城(斯大林格勒—现在的伏尔加格勒北部),我们找到了拉斯科娃少校并参加了飞行团。”

    在拉伊莎的相册里,有一张她和姑娘们一起在马克思和恩格斯雕像下摆好拍照姿势的像片。拉伊莎有点不太情愿地把相册拿出来给我们看,担心过于炫耀自己,何况柜子里还有她勋章和获赠的瑞士金表;塔玛拉也得到了——那是在著名的喀斯托尔纳亚空战后得到的奖励。

    女飞行员被告知手表来自“英王乔治六世”。没人知道确切情况,奖品是外交人民委员会的代表送来的。我倾向于认为这个故事是真实的,战时的苏联确实存有极少量珍贵漂亮的瑞士金表(译者注:根据英美历史学研究者收集到的证据此事属实,金表确为英国国王所赠。当时有一批英国军事观察员在现场亲眼目睹了喀斯托尔纳亚空战的全过程,对两个女飞行员的英勇行为深感震动,并向英国国王作了报告,刻有英王题赠的金表通过外交途径转赠给了女飞行员)。

    586战斗机飞行团部分女飞行员(从左到右):加林娜.帕夫洛夫娜,塔玛拉.帕姆亚特尼柯,瓦列丽娅.伊凡诺夫娜,瓦莲京娜.利西西诺娃

    拉斯科娃在恩格斯基地成立了三个女子航空团。分别是586战斗机团,配备雅克战斗机(在不同时期为雅克-1、雅克-7b、雅克-9和雅克-3,最后一种是二次大战中最好的战斗机之一),587近卫轰炸机团和588夜间轰炸机团(配备一种用木材和帆布制作的双翼飞机,被成功地用于夜间空袭德国军队)。

    塔玛拉.帕姆亚特尼柯

    拉斯科娃在1943年执行任务时身亡,年仅31岁。自那以后,三个军团日益减少的幸存者每年都从前苏联各地长途跋涉来到莫斯科,在克里姆林宫红墙下她的坟墓前献花。

    “在1990年有一个特别的聚会,”塔玛拉说,“当时美国妇女战时飞行员来看我们。在二战中没有允许她们作战,但是让她们驾驶飞机,甚至最大的轰炸机。她们一个个身材苗条,衣着考究,而我们却是又矮又胖。”

    苏联妇女们在恶劣的条件下进行战斗。在夏天,地面温度高达40℃ ,在冬天,气温则降到零下50℃ ,在这样的环境里,她们学会了驾驶装有滑橇的飞机在简易机场跑道上起飞和着陆。至少她们获得了很好的回报。

    “当美国的援助物资开始进来时,情况还是不错的,”塔玛拉说。“而我们成了技艺很好的滑雪者。我15岁时曾在全苏青年体育竞赛中得过奖,列宁的遗孀——确实是列宁的遗孀——奖给我一本质地很好的漂亮练习本。”

    三个女子航空团作战区域十分广阔,她们参加过1942-1943年冬季的斯大林格勒保卫战,参加过苏联红军多次重大战略进攻,包括1945年5月攻克柏林的战役。

    586战斗机团的女战士们在战斗中不断成长,战斗经验日益丰富,她们的航空装备速度和操纵性方面也不断增强。她们当中最杰出的王牌是莉莉.利特维克,苏联金星英雄,被称为“斯大林格勒上空的白玫瑰”,在她最后牺牲的时侯,有人看见她被至少8架Fw- 190或Me-109F追击和围攻(关于敌机数量各人的说法不一)。

    苏联女战斗机飞行员一号王牌——莉迪娅.利特维亚克(莉莉)

    莉莉最显著的战绩是击落了骑士十字勋章获得者的德国王牌飞行员(曾击落20架以上飞机)。当倍感羞辱的德国飞行员最终接受了这样的事实:他被自己视为“小女生”的女飞行员击落了的时候,他扯下自己的勋表并把它们扔到了地上。莉莉当时21岁,这是她击落的第10架敌机。

    后来,莉莉离开了586女子战斗机团,作为“自由狩猎人”参加了第73飞行团的一个男飞行员独立分队(译者注:同行的还有卡佳.布丹诺娃,苏联战斗机女飞行员第二号王牌)。她担任了阿历克赛.沙罗马登的僚机,后来两人成为恋人。她亲眼目睹了未婚夫的飞机被击落和牺牲(译者注:此处有误,恋人遇难时莉莉确实在场,但阿历克赛死于飞行训练的意外事故,并非死于战斗)。莉莉个子很小,以致她的脚够不到雅克战斗机的踏板,只好由机械师茵娜.帕斯波特尼柯娃军士为她进行了调整和改装。

    拉伊莎.塞尔纳切夫斯卡娅

    莉莉的飞机第一次被击落是在战线之后的敌占区,同行的男飞行员救了她,他驾机在莉莉旁边的田野上着陆,把她带回了家。

    “如果我被击落在敌人战线后方,我就自杀,”拉伊莎说。“我们全都会这样做。我们都带着手枪。我不想遭受德国人侮辱和酷刑拷打,也不想让我的父母、朋友和同事们蒙受耻辱。从来没有人告诉我们如果被俘该怎么做,政委没有说过,司令员也没有说过。但是我们都知道......”

    加林娜.布尔迪娜

    “在苏联的国土上,我只有一次在地面上看到过敌人,”加林娜说。

    “当时我们为从前线回来的要人护航。赫鲁晓夫(即尼基塔.赫鲁晓夫,1956-64担任苏联共产党总书记和事实上的国家元首)也在其中。他带领我们去看德国空军战俘,他打了一些战俘的耳光并且骂道,‘看看你们是多么的愚蠢,你们在与青年妇女作战!’”

    瓦莲京娜.伊凡诺娃

    “有一次,我们为运送德国高级战俘的飞机护航,17个德国将军和天知道多少个上校.” 瓦莲京娜一边说,一边绞动着她的双手。“当我们着陆时,将军和上校们看到女飞行员时是如此的惊诧,他们向我们飞吻,并把他们的外套脱下来放到地上,上面放满了糖果和饼干作为送给我们的礼物。”

    “然而,”她说,“如果换个场合,被俘的是我们而不是他们,我们都会被枪毙。在他们眼中我们什么都不是,那怕一戈比也不值。”

    1941年8月,斯大林颁布的270号令宣称,“在德国集中营里没有战俘,只有祖国的叛逆。”那些从集中营里返回的人往往被枪决了。希特勒发布了一个公告,建议用雅可夫.朱加什维里——他在德国入侵的头几个星期被俘——交换被俘的纳粹将军。斯大林拒绝了。

    雅可夫在1943年4月14日逃跑时,在萨克森豪森集中营的电网上触电身亡(译者注:雅可夫实际上是自杀,他有意不顾哨兵警告,超越警戒线爬到围墙的铁丝网上,德国人开枪打死了他)。他是斯大林的儿子,但这个不幸的红军军官没有享受过任何特别待遇。仅在斯大林格勒,就有13,500名苏联士兵由于开小差被枪决。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是:在任何时候你必须战斗到底。

    女飞行员:战火中擦碰出的爱情

    塔玛拉.帕姆亚特尼柯

    “1944年6月19日我和我的中队长结婚了。” 塔玛拉.帕姆亚特尼柯说。

    “尼古拉是一个王牌飞行员,苏联英雄。在蜜月期间,我们一起设法为分队装备了的新飞机。然后我和他一起参加战斗。在7月7日那天,为了掩护一个同志,那人刚好要在那天结婚,他的飞机被击落了。我一点也不知道他的消息。后来,我听说他在加里宁格勒附近的战俘营里,在试图逃跑失败后被转移到了布痕瓦尔德集中营。和从前一样,他从那里逃脱了。身体虚弱、饥肠辘辘、筋疲力尽的尼古拉骑着一辆自行车通过美军的战线。他在美军医院度过了三周。当他返回俄国时,他被遣送到战俘收容所接受审讯。幸运的是,另一个获得苏联英雄称号的飞行员认出了他,他被释放了。自从我认识他以来,我们从来没有分别这么长的时间。那天,当我和妹妹一起回到寄宿的莫斯科家中时,母亲说,‘我们家来了客人,’我看见尼古拉坐在餐桌前。”

    加林娜.布尔迪娜

    姑娘们的日常生活有什么乐趣呢?在一些宣传图片里,可以看到女飞行员们在刺绣、下棋和参加其它有趣的活动。在另一些图片中,她们用放在雅克战斗机木质机翼上的大镜子检查自己的仪容。

    女飞行员在休息时间跳起了热情奔放的舞蹈

    “我们经常做些绣花一类的活,”加林娜说。“那时,我没有时间跳舞或寻找男朋友。我记得有一次我喝醉了酒,那是战争快要结束的时候,当时我们在罗马尼亚边境,我驾驶Po-2双翼飞机飞到布加勒斯特带回了一些可口的红葡萄酒。我们举行了一个舞会。舞会结束时,我紧紧抱着一棵白桦树不放,她们不得不靠一个警察的帮助才把我弄回营地。宣布战争胜利时我在匈牙利,那是在清晨5点钟。我们只穿着内衣就跑出屋子,尽情欢呼,用手枪朝天上射击。我与男飞行团的一个指挥员结了婚。他要我停止飞行,我不同意。他在1946年死于一次坠机事故。”

    塔玛拉.维罗尼娜

    “我喜欢跳舞。”塔玛拉.维罗尼娜说。她现在生活在彼得罗扎沃茨克,从圣彼得堡往北坐一夜火车的行程,最近刚刚当了曾祖母。

    “当然我是很认真的,我想当一个飞机工程师。我出生于一个非常穷困的家庭,我记得入伍前我只有两件衣服。获得空军中尉军衔后,我的月薪是每月400卢布,而妈妈的收入是117卢布,因此我感到自己很有钱。而且不管怎样,我们飞行员没有更多的额外花销。我驾驶着我的雅克飞下来看妈妈,围着我们村教堂钟楼盘旋并摇摆我的机翼。我还喜欢溜冰。在溜冰场我遇见了我的丈夫,他是Il-2强击机飞行员(伊柳辛-2,非常成功的苏制双座对地攻击机)。这是主要的,与金钱毫不相干。然而我们生活得十分充实。”

    难得放松的时刻,588团女飞行员娜捷日达.波波娃(右一)在抽烟

    瓦莲京娜.彼得拉钦科娃

    “那是一个激动人心的时刻,”瓦莲京娜.彼得拉钦科娃说。“那是1945年,在维也纳近郊出现了一队英军。我们从来还没有在地面上遇见过盟军战士。我摘下了我的飞行帽,让头发散落下来,跳进我的雅克战斗机座舱,欢呼着为他们作特技飞行表演”。

    “是的,我们都非常快乐。我很少真正感到恐惧,有那么一次,由于我的操作失误,飞机陷入了似乎是无可挽救的的螺旋状态;另一次是在我飞行时,一只老鼠大摇大摆地从我的挡风玻璃里面横穿而过。我尖声地叫起来,一声接着一声!但我不是非常容易受惊的人,有一次在空中飞行,我爬上伞兵运输机的机翼把一个男人拖回来,那时他已经吓坏了,失去了返回机舱的勇气。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瓦莲京娜.伊凡诺娃

    瓦莲京娜步履稳健,为客人端上可口的家制草莓酱和伏特加酒。她告诉我们,战争结束以后她在苏联空军试飞部门服务,为了方便工作,她居住的公寓距莫斯科仅90分钟的车程。在50至60年代,苏联的国土防空由米格喷气机守卫。瓦莲京娜的丈夫是试飞员,1982年死于白血病。她的弟弟是坦克部队指挥员,于40年代初在白俄罗斯阵亡。今天,她用木材的边角余料和其它可能找到的木头雕刻工艺品。她的小公寓摆满了她制作的小摆设。

    “妈妈、爸爸、我和我的四个兄弟姐妹曾经一起住在一个房间里,说起来这里还算不错。”瓦莲京娜与她的飞行员同伴们一样,虽然出身平凡却不断追求机会和冒险:“我梦想成为一位著名的水手,或一位了不起的探险家。”

    然而,命运使她成了一个飞行员。而在卫国战争结束后——因为这场战争,她们成为“斯大林之鹰”中的一员——正在上升的命运天平刹那间停住了。

    在经历了5000次战斗飞行和125次空中会战之后,586女子飞行团被遣散了,女飞行员们被告知返回家乡,扶养家庭,并且不再飞行。尽管那时她们占据了苏联空军——世界最大的战术空军——战斗机飞行员总数的12%,尽管她们经受了战争的生死考验,比许多男性王牌飞行员活得更加长久。而她们的飞机,在许多年以后只有两架雅克战斗机在前苏联被完整地保存下来。

    从卫国战争以后,一直到苏联解体之前,加林娜花费了大量时间,与乌拉尔车里雅宾斯克的一所学校合作,并将它命名为“第586中学”。塔玛拉.帕姆亚特尼柯担任了女退役军人委员会主席....。

    然而,重新回复平淡的市井生活必定是困难的,在经历了如此崇高庄严、殚精竭虑、惊心动魄的事业之后,过去的一切都似乎相隔那么遥远,有如天壤之别:现在的拉伊莎与战前在莫斯科“斯大林”汽车厂工作的女工拉伊莎;现成的加林娜与列宁格勒“俄罗斯”柴油机厂的绘图员加林娜......

    588轰炸机团飞行员玛丽亚.斯米尔诺娃

    玛丽亚.斯米尔诺娃是德国人称为“夜间女巫”的第588轰炸机团的飞行员,执行过3,260次飞行任务,在抗击希特勒德国的战争中,她每天大约出动两次。很难想象一个具有这样经历女子如何再度回归和平年代的宁静与安谧。

    588轰炸机团娜捷日达.波波娃上尉

    1944年12月,她所在的飞行中队在年仅19岁的娜捷日达.波波娃上尉率领下,从距离德军战线四英里的野战机场起飞,一个晚上18次往返波兰执行战斗任务。波波娃和她的女飞行员们学会了以最低的飞行高度穿越德军战线,并且关闭了引擎,因此,除了风从帆布机翼的金属支柱之间吹过时发出的哨音之外,她们的飞行得十分隐秘和安静。

    塔玛拉.帕姆亚特尼柯

    生活在继续,如同这些高尚的妇女所知道的那样绚丽多姿。当我询问资深的前空军中尉、战斗机指挥员塔玛拉.帕姆亚特尼柯,下次再来莫斯科她想去看什么?

    “我想去看看克里姆林宫新建的地下商城。不过,现在我觉得自己年纪太大了。”她说。

    588女子轰炸机团部分飞行员在1945年的合影(从左到右):卢菲.加什娃,娜塔丽雅.梅克林,玛丽娜.柴尔钦诺娃,娜捷日达.波波娃,茜玛.阿莫索娃,蒂娜.尼库林娜,叶芙多吉雅.布尔申斯卡娅,玛丽娅.斯米尔诺娃,叶甫格尼娅.日古连柯 588女子轰炸机团部分女飞行员合影 轰炸机女飞行员整装待发 “斯大林格勒上空的百合花”莉迪娅.利特维亚克 鲁芬娜.加什耶娃和娜塔丽雅.梅克林 叶芙多吉娅.尼古林娜 荣获“苏联英雄”称号的轰炸机领航员波林娜.格鲁曼 588夜间轰炸机团部分女飞行员(加什耶娃、契古伦柯、塞波罗娃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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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标题:天之骄女——二战苏联女飞行员访问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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