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馥，是顾家的长女。
今天，是我出嫁的日子。
“小姐，你看，这支凤头金钗真好看，和小姐您真的是绝配呢！”一旁替我梳妆的绿芜说道:“吉时快到了，我替小姐把这金钗戴上吧。”
“好。”
金钗插入我如云的发，没有一丝阻碍，就像我这二十年来的人生。看着铜镜中身穿凤冠霞帔、着了盛妆的女子，我不知怎的，竟忆起这二十年来的生活。
记忆里，那个被我称为“母亲”的女人，总是说着:
“馥儿，你要听话。”
是的，母亲，我一直很听话。自我有记忆起，小到穿什么风格的衣服，大到嫁什么样的夫君，我都听从您的安排。为了让您不为我担忧，我舍弃了自己爱着的一切，只希望让您开心，让您自豪。每一次，当我看到那些顽皮的小孩时，您可知道，我有多羡慕他们么？因为“听话”，我不能和他们打成一片，不能咯咯地大笑——因为您说过，这些行为对大家小姐来说是极其失礼的。您知道我有多羡慕窗下的那一巢燕子么？每天，它们无所顾忌地飞翔、鸣叫；而我，即便是极力地伸手，也无法触到那片我想要的天空。
不知从何时起，我发现，我已经不是自己了。我只是一个提着线的木偶，母亲想要我怎样便怎样，她只是在把我打造成她希望的样子，只是希望我能续写她没能实现的人生，却从未考虑过这是否是我想要的生活。我活着，却从来都不是自己。
我似乎因为“听话”，从来都没有被母亲惩罚过，直到他出现。那一天，我为了见他，第一次躲过跟着我的绿芜翻过了家中高高的院墙。但是，我还是被看守院子的仆人发现了。得知大家小姐为了见一个穷苦人家的小子而做出翻墙这样有辱家风的事，母亲怒火中烧，罚我闭门抄书，并在此期间迅速地替我定下了婚约。
我记得，当我知道母亲将我许配给城东地主的纨绔儿子时，母亲拉着我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馥儿啊，你听娘的话，乖乖地嫁过去吧。那刘冬虽然纨绔了点儿，但是他家有钱啊，你嫁过去，娘就不担心你下半辈子的生活了。”
我记得，我在灯光下弯了眼角，柔声说道:“我知道了，母亲，我会嫁过去的。”
是的，母亲，如果我嫁过去能让您高兴的话，那我愿意舍弃掉自己的幸福。
无言的泪滚落，吓着了一旁的绿芜:“哎呀，小姐，你怎么哭了？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可一定要开开心心的呀。”
“没事儿，我只是，太高兴了。”
仿佛是在做梦一样，我就被盖上了红盖头，送上了花轿。
喧嚣的锣鼓被隔绝在轿外了，轿内静得只听得见我自己的心跳。我轻轻拔下那只被绿芜称赞过金钗，一只华美的凤凰被镶在钗头，振翅欲飞。它的眼中是赤色的朱砂，就像天边的红日——那么耀眼。
那是在一瞬间发生的事，我紧紧地握住凤钗，狠狠地插入了自己的左胸。
母亲，对不起。
我向一旁倒去，鲜红的血液从我的胸口喷涌而出。
一直以来的我都很“听话”，可是这样的“听话”却让我失去了自己。对不起，母亲，我想，真正做一回自己。
我的视线模糊了，隐隐约约地，我看见，那只振翅欲飞的金凤，竟在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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