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的一声,清脆的微信提示音把正在发呆的王月吓了一跳。她低头一看,是老同学武薇发来的:这是他的号码,你自己添加微信吧。
短短的一行字,让王月的心在胸腔蹦达得快要跳出来了。“唉,都30多岁的人了,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呢?”王悦慌乱地扫视了周围一眼。
还好,办公室的人都在各自忙碌,没人注意到她发烫的脸颊。
进入微信搜索到他的头像,捧起手机,王月的手微微颤抖,凝视着屏幕那端的他:身着简约的白色衬衫,卡其色的休闲裤,面庞依然俊朗,身形依然挺拔,正微微咧着嘴对着她笑。
王月把照片放大再放大,这张在她记忆里出现了很多次的脸,曾经那么模糊,此刻却这么清晰。
照片上的男人叫杨明,是王月的同学。高中三年,同为学霸的杨明和王月互生情愫,在他们强烈的上进心之下,在家长老师的热切期待之中,那种单纯美好的感情被压抑着,他们始终没有说出各自的心思。
高考之后,杨明如愿考上了心仪的大学,王月却发挥失常,落榜了。自卑和失落,让王月逃离了杨明的视线。
留在记忆中的,只有临别时印在额头的羞涩一吻,还有那来不及说出口的表白。
在那个讯息远不及今天的年代,就这样,一对少男少女,带着各自的遗憾和心事,消失在了十二年的时光里。
原以为此生无缘再见,但科技的发达让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变得如此简捷:添加微信,我们就能天涯咫尺。
王月平复了下心情,把那句“你好,我是王月”,发送了出去。
“小月,我辛苦打听的号码,你怎么谢我呀?”武薇的声音从听筒传来时,王月刚好下班“请你吃饭啰,老地方,七点见。”王月会意地说。
刚在餐厅坐下,武薇就凑近王月,一脸坏笑地说:“老情人联系上啦?”
王月嗔怪地瞪了她一眼,“讨厌,什么老情人,我们连手都没碰过!叫你帮忙打听他,也只是人老了,怀旧而已。”
武薇端起茶杯,猛喝一口,八卦地说“知道吗?杨明现在可是市教育局局长,收入不低呀。重要的是咱们这小县城的校长都归他管,这小子看不出来还有点能耐。
听说他和他老婆关系不怎么好。不过我可提醒你,联系归联系,别旧情复燃,不然你家老夏那边怎么交代?
别像我,一失足成千古恨,现在成孤家寡人了,才后悔家里那个老实人太难得。”
“知道啦,啰嗦。”王月夹起一块排骨,塞进武薇的嘴里,堵住了她的长篇大论。
其实从和杨明联系上之时,王月就迫不及待地翻了他的朋友圈。除了大量的工作图片及信息,还有杨明女儿的很多照片,只是没他老婆的照片。
王月认为,喜欢发孩子照片的男人,应该是有责任感的好男人。至少,自家老夏是这样的。
但有些奇怪的是,相比王月在微信上的激动,杨明显得淡定多了。每句话都不失同学间应有的情谊,礼貌又周全地保持着距离,若有似无的距离。
王月每次发出几条信息,要看很多次手机才收到他的一条回复,王月心中有些小小的恼怒:怎么回事嘛?对我一点都不热情。
就像有点赌气似的,平常不怎么发朋友圈的王月,这段时间总爱拍一些小清新的风景照,再配上有人生哲理的原创文字,俨然一副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宁静样子。
其实她的心里已起了微微涟漪,武薇说得对——怀旧的女子最易动情。什么时候开始,期待杨明的回复和点赞,变成了一种焦灼的等待。
就这样,杨明和王月在微信上不咸不淡地聊了两个多月,语气才从客气礼貌变得轻松愉悦。
有一天,杨明发来的幽默笑话逗得王月哈哈大笑,而王月的一句俏皮话,又让杨明不由得感慨:你一点没变,还是当年的模样。
“当年我什么模样?”发出这句话时,王月自己都有些神思恍惚。那边久久没有回复,但沉默似乎又回复了一切。
这天夜里,王月躺在酣睡的老夏身旁,辗转难眠。她拿起手机,点开杨明的朋友圈,翻看他那些照片。
那些远去的回忆,仿佛倒带般一幕幕回来。当初从杨明身边落荒而逃后,知道他多次打听过自己的消息,也来找过她好多次。
后来他去了外地的大学,给她写过好多封信,信上说什么忘了,只记得每封信的末尾都有一句:王月,一定要回信给我,等你。
那几年王月之所以每次躲着杨明,从没有回复他的信,一方面是自卑心作祟,另一方面是为了找一份好工作。
家境不好的王月在母亲的病床前暗暗发誓,一定要赚钱治好母亲的病。这时候熟人介绍了老夏,夏家的人脉和关系,让王月可以轻松进入那个众人羡慕的单位。
这桩婚姻有一些利益置换的因素在里头,王月对老夏本没抱多大念想。但共同的婚姻生活,让王月慢慢爱上了这个朴实的男人,他履行了当年婚礼上的承诺,十年如一日的对她好。
身旁的老夏翻了个身,王月的思绪又回到现实中。她慌乱地想关手机,却一不小心在杨明的朋友圈点出了个赞,刚想撤销,手机没电了,瞬间关机了。
王月把手机一扔,懊恼地想:真是闲得慌,深更半夜给人点赞,是不是犯贱呀?
杨明说要来王月的城市开会,希望可以见一面。王月在电话中豪爽地要请他吃饭,还说把同在这座城市的武薇和几个男同学约出来。
杨明客套地说:“你不用那么破费,我们喝杯清茶,聊聊天就行了。”
王月装作没有听懂他的言下之意。杨明和自己都是个有家室的人,加上之前那场懵懂的爱情,两个人单独见面不大合适吧?
这几天王月的心情有按捺不住的激动,也隐藏着一丝慌乱。我那天该穿什么衣服去见他呢?我似乎长胖了些,我该去趟美容院了……
站在镜子前,王月审视着眼前的自己。面容柔美温婉,身材玲珑有致,岁月只给她添了更多的女人味,并没有变成一把杀猪刀。
这样的我 ,杨明会不会喜欢呢?想到这儿,王月打了个激灵,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干什么呢?和老夏一起虽然平淡却也算温馨。人呀,不能太贪心!”
星期天,王月和几个同学在饭店门口等杨明,武薇凑近她的耳边,悄悄说:“你今天打扮这么漂亮,想干什么?”
王月瞪了她一眼,轻声说:“正经点好不好?待会儿别在大家面前乱说话哟。”
“遵命”武薇吐了吐舌头,还是嬉皮笑脸的样子。
第一眼见到现实生活中的杨明,王月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他:玉树临风。
他早已褪去了当年的青涩,看上去丰神俊朗,多了一份成熟儒雅的风度,颀长的身型没有中年男人的油腻,休闲帅气的着装更添了几分潇洒。
武薇还是当年大大咧咧的样子,疾步上前就给杨明一个熊抱,嘴里嚷着:“好久不见了杨局,越长越帅啦。”
王月觉得武薇今天有些兴奋过头了,武薇身上那件低胸的红色裙装分外耀眼,衬托得她的身材愈发丰腴性感。不过,这家伙离婚后一直是这么妖艳动人的。
入座后,几个同学聊起从前的种种糗事,每个人的记忆都似乎特别好,在调侃和嬉笑中,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几番推杯换盏后,王月感觉杨明的眼神有意无意地追随着自己,每一眼都意味深长,她有些不自在。
别人吃得兴致盎然,只有她兴致索然。
饭后,大家又吆喝着来到了KTV的包间。武薇进门就点了好几扎啤酒,拉开一副舍命陪君子的架势,说要陪杨明不醉不休。
杨明欠了欠身子地说:“我胃子不太好,不能多喝,明早八点还有个重要会议。但今儿高兴,怎么也得给武美女面子,那就不醉不休!”
“好样的,够爷们,我喜欢。”武薇一边说着,一边用雪白的手臂勾住杨明的肩,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杨明。
杨明有些尴尬地瞅了王月一眼,轻轻地侧了侧身子。王月装作没看见,低下了头。
那几个同学轮流唱歌敬酒,武薇像花蝴蝶似的穿梭在其中,一晚上忙得没和王月说过几句话。
王月没有酒量,不敢像武薇那样去拼酒,觉得有些无趣,就坐在包间的角落里听着别的同学唱歌。
杨明端着一杯热茶走了过来,递给王月,关切地问:“怎么啦?不舒服?”说这句话时,杨明坐得靠她很近,近得王月清晰地看见他眼底漾出的柔情。
王月慌忙拿过一个抱枕,抱在怀里说:“没事,酒量小,有点晕。”
“是吗?喝点茶,醒酒。”杨明的眼睛盯着王月,仿佛想一眼把她看穿。
一股暧昧的味道沿路而来,杨明的眼睛像一潭深水,眼波荡漾着欲说还休的含情。闪烁的灯光让人有些迷离,杨明不说话,只静静的看着王月,他的一只手已环住她的腰,轻轻的捏了一把。
仿佛触电般,王月站了起来,脑子里不断闪现杨明女儿和老夏的面孔。
此时武薇正和一个同学在那里合唱,歌声震耳欲聋。王月快速走到点歌屏幕前,胡乱点了一首歌。她用眼睛的余光一扫,杨明坐在沙发上低垂着头,似乎喝醉了。
闹到晚上11点半,一同学提议,不要影响杨局明天的会议。大家意犹未尽地告别,武薇喝多了,王月得送她回去。
在拥挤的电梯里,杨明的眼神又飘了过来,似乎有千言万语,却欲言又止。
把醉醺醺的武薇送回了家,王月回到自家楼下,忽然发现挎包忘拿了。一定是忘在KTV了,急忙拦了辆出租回去。还好,服务员把她的包放在了服务台。
王月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包,想起杨明说他今晚就住在KTV楼上的宾馆里。
拿了包,王月坐上出租正准备关门,突然看见另一辆出租车下来一个女子,她穿着低胸的耀眼红裙,边打电话边走了过来。
这不是武薇吗?王月狐疑地想:我不是已经把她送回家了吗?这会儿回来干嘛?
寂静的夜,武薇的说话声被风吹了过来,王月听得清清楚楚:“我刚到宾馆楼下,王月早就回家了。放心吧,我的正人君子,我们的事儿,他们没人知道的。”
目送着武薇径直走进了电梯,王月轻轻关上车门。她忽然想起,前段时间武薇正四处托人,想把她那宝贝儿子塞进本城的重点初中。
王月不禁哑然失笑,有些感情,经过岁月的稀释,掺入利益和欲望,已经不复当初了。
掏出手机,打开微信的未读提示,是老夏发来的:老婆,我先睡了。水果切好了,放在床头的,记得吃。
“我马上回家”,王月在心里默默回复了。
在时光面前,什么该忘记,什么又该记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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