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现在是什么时间了？”
“2020年2月14日。”
看着林白满面倦容的样子，我实在不愿意让她多说话，只想让她躺好多休息一会儿。可是她却一点也不想休息，极力让自己靠在床头，虽然还不时地喘着粗气，却依然不停地问我各种各样的问题，而这些问题都是平日里再平常不过的小事，可是她却似乎要把那些问题生生装入脑子里，生怕丢弃了似的。
二
是的，我们相识已经7年了。当初遇到你的时候，你好像什么都不懂，又好像什么都懂。
当时你问过我，手握在一起的感觉是什么，于是我就和你轻轻握在一起，你却没有什么触动。我说十指相扣意味着亲密，你说道理我懂却没有真实的感受。
其实即使婴儿也会体会到啊，他们对抚触，对于周围环境的应激都会是真真切切的反应。而你那时却似乎连婴儿的感觉也比不上。
不过，你的科技知识懂得很多，能说出很多高深的东西，大多我都听不懂。你说起了核能是最普及的能量，出门都可以拎在手里。你说，温度100摄氏度都不算什么，对于你，那只是很低的温度。你说，可以透视任何东西，放大到细微都可以。可你却弄不懂透视人心是什么样子。
你说人类的情感是很复杂的东西，你总结出了N多条理论，如数家珍，可是却没有真正的体味。
是的，我试着告诉你那到底有什么，我抚摸你的秀发，告诉你它们的顺滑飘逸是如何让我的心也轻盈起来。挽着手一起行走时心里是如何喜悦，这喜悦的表现就是脸上洋溢着笑。
你也试着做了，似乎是在把头脑里的理论慢慢付之于躯体，记得那时每天都有很多次类似这样重复的动作，很多次对于这样的动作的语言描述反馈，而终于有一天，你开心地笑了，说似乎能真正体会到了。
你知道那时我有多开心吗？
是的，你说你认识那些美食，是因为它们的全息影像在你的脑子里，关于它们的描述，味道，形状，颜色…也存在你的脑子里，可那似乎只是影像和描述。
我把它们一一递给你，我也拿着同样是食品，你也学我的样子，一一品尝，你似乎把那些真切的感觉理解了，你也有了美妙的感觉。
……
我不停顺着她的问话喋喋不休地说着，试图让她少说话，从而可以多休息一下。可她却依然没有停止意思，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问，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终于，她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开始沉默起来，似乎陷入了深深地思索。我静静地看着她，也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眼泪从她的眼睛里溢出，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任由眼泪的滴落，没有任何动作。
许久，她又大口地喘了一口气，睁开眼看着我。
三
“我知道，这几年你一直对我的一些行为很好奇，我也知道你一直隐忍着没有问。我理解的，那就是人类所谓的爱和尊重。我的确深深地感受到了。”
“其实，我不是你们这个时代的人，我是来自未来的人类，从历史上看，我们称你们这里为远古时代。这里的科技的确相当原始，和未来差了不知多少个档次，可是未来的地球，因为人类的过度挥霍，已经不适合肉体的生存，人类已经无法真正拥有肉体和情感，只是把脑波注入了金属躯壳。”
“我是作为一个试验品传回你们这个远古时代的，目的是重新获得肉体和情感体验，为人类以后的发展提供数据。”
“这些年来，你不厌其烦地告诉我各种人类的感受，用那些感受引导我，激发我，我收获了很多，那不仅仅是冷冰冰的数据参数，那些真正深深地打动了我。谢谢你让我体验了什么是爱情，什么是真诚。穿越到远古时代真好，比资料里还要纯真，可惜时间到了。我的试验周期已到，需要返回了。”
她这样说着，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下来。
“不能不走吗？”
“那不是由我控制的，体内计时装置会自动启动返回程序。”
“那，这些年，你是不是只把我作为试验工具？”
我说出了心里长久的困惑，说不怀疑是假的，相处这么多年，我一直怀疑她是超越时代的，现在看果然如此。
“最初或许有这样的成分，但是当我和你相处的时间越长，我越来越能体会到人类情感的可贵，也越来越珍惜你对我的好，只是，可惜……”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到：“还有几分钟，我就要返回了。不过，我真想留在这个时代，和你在一起。”
慢慢地，她的一头秀发开始脱落，肌肉也渐渐溶解，露出了晶亮的金属躯壳。慢慢地，那个金属躯壳也在缩小，缩小，最终完全消失了。
“林白！”
空气里回荡着我嘶哑的声音，可是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一切好像从来就没有发生，我还是那个普普通通偶然路遇的行人。
尾声
现在，当夜晚繁星满天的时候，我经常就会走到院子里，抬头望着天空发呆。
面对星空，面对浩瀚的宇宙，人的确是渺小到不能再渺小，可存在于人与人之间的一些恒久的东西，却让人在这个时空里独一无二。
我总会不时想起林白，想起这段近乎荒诞的往事，有时我都分不清那到底是虚幻还是真实，但是那些情感真实存在的，会让你刻骨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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