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贵州写个故事』黔灵山的猴子都知道我喜欢你

『为贵州写个故事』黔灵山的猴子都知道我喜欢你

赵暨南刚从国外回来，时差还没来得及倒就被母亲大人的夺命连环call叫去相亲。她在电话那头咆哮:“人家沈小姐已经到餐厅了，麻利地去，不然我跟你断绝母子关系。”

“妈，对方什么人，至于你连几年不见的儿子都不要啦。”他揉揉眉心哭笑不得，又递手机给司机说，“师傅，麻烦先去这个地址。”

“赵暨南，别来无恙呀。”沈孟知放下水杯，巧笑嫣兮。

“沈孟知！”赵暨南拉开椅子坐下，说，“我要知道是你，我就……”他本来要说就给程晨打个电话了。

“你就怎样？不来啦？”

“哪敢。”他说着拿起菜单看，“饿死了，先点菜。我们好几年没见，肯定有说不完的话，看来一时半会也回不了家。”

“吃完饭你就赶紧回家睡觉。”她说，“改天再聚，顺便叫上他们。”完了又补充道，“既然回来了，也不好在这一时。”

“我见到你就不困了，真的，你别不信。”

“信你个大头鬼，赶紧吃吧。”

“对了，孟知，我一直好奇你和程晨当年怎么分手啦，那时你俩可是咱班的国宝呀。”

国宝级的沈孟知和程晨，是高二一班的第一对也是唯一一对情侣。高二那年，程晨转到他们理科重点班，坐在了沈孟知同赵暨南的中间，沈孟知在前，赵暨南在后，从此开始了一段前所未有的难忘时光。

沈赵二人简直就是现实版的小沈阳和赵本山。如果说他俩是紧锣密鼓备考残酷岁月里的一抹骄阳，那么程晨就是初升的太阳，是全校瞩目的准状元郎。

这样一个被寄托了无数希望的少年，这个有着“阳光少年”、“十佳少年”等荣誉称号的少年，却打小面色沉郁，不苟言笑。孟知叫他“忧伤王子。”

忧伤王子遇到了沈孟两个逗比，再也忧伤不起来，光听他俩的拌嘴，他就能笑一个星期。孟知曾咬着筷子，一脸惋惜地说，“完了，赵暨南，我们把王子的气质都玷污没了。”“玷污他的是你，关我什么事。”那会儿，孟知同程晨刚交往。

早恋是被严令禁止的。隔壁二班的学习委员和班长好上，被班主任分别叫去办公室喝了几回茶，班长喝得是生无可恋，学习委员喝得是泪水涟涟，从此空气中再无他俩交汇的目光。

鉴于此，一班的同学就学聪明了。孟知和程晨上升为一班的国宝，他俩的恋爱成了全班的恋爱，真的，那会儿大家好像突然无形中有了股强大的凝聚力，要一起反抗封建旧势力，班主任教导主任什么的都成了黄世仁。同学们豪情盖天呀！

那会儿哦，还流行男生帮女生打饭。为了迷惑敌人，几乎全班的男生都帮孟知打过饭，打得最多的是赵暨南，但端空盘子的人永远只能是程晨。女生基本上都同程晨同桌吃过饭。一张桌子，四个人坐，有两个不变的主角，但他们极少坐在一起，永恒的对角线呀。

“你去问黔灵山的猴子。”沈孟知眼一垂，自顾吃东西。

“别呀，孟知，你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说说呗。”赵暨南开始发挥死缠烂打功，“说一下嘛，你们莫名就分手了，班上的气氛奇怪极了。我也不敢同你插科打诨了，那会儿真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第一次觉得人生无聊，幸亏只剩一周了。”

但直到他们吃完饭，任他如何威逼利诱，软磨硬泡，孟知也没再多说一句，除了分别时说了句“再见，晚安。”

赵暨南于是认定她对程晨余情未了，心里没来由就烦躁。在国外几年里，睡不着的时候他也想，为什么他们会分手呢？然后彻底失眠。

沈孟知同程晨分手是在高考前一周。他们一起走过了那么多日子，却在大家要分道扬镳的时间里先分手了。然后，程晨高考失利，没能成为状元，但还是进了清华。学校没有失望，失意的只有程晨，还有赵暨南。赵暨南考得不差，上不了清华，也能去复旦，但还是被送出国去了。他失意不是因为出国，而是沈孟知去了复旦。

赵暨南回到家，给妈妈打过招呼就上了楼。他翻出以前的同学录，开始挨个打电话。

“喂？我，赵暨南，你知道黔灵山的猴子吗？”

“赵哥？你回来了，要不喝一杯？”

“喂？你知道黔灵山的猴子吗？”

“大晚上的你有病呀。”

“喂？黔灵山的猴子说什么啦？”

“赵暨南？你他妈晓得回来啦。猴子？说什么呢，说点人话行吗？”

……

他打了一二十个电话，快要放弃想直接给程晨打的时候，李群坤给他打来了。

“喂？赵暨南，听说你回来啦。”

“你小子听谁说的？消息挺灵呀。”赵暨南直起弯了半天的腿，坐在床沿上，刚才竟然蹲着打了半天的电话。

“那是。”那边停顿了半天才又说，“其实是我妹回来说看到你同沈孟知吃饭啦。”李群坤的妹妹是他们的学妹，比他们低一级，很喜欢同沈孟知等人一起混。

“哦。”

“赵暨南，你……真同沈孟知在一起了？”

“啊？”

“啊什么，别装蒜了，黔灵山的猴子都知道……”

“你知道黔灵山的猴子？”赵暨南站起身，急切地打断他。

“全班都知道，包括班主任，怎么你不知道？对了，我忘了那天你没去。”

“……黔灵山的猴子……怎么啦？”

“黔灵山的猴子都知道沈孟知喜欢赵暨南！”

赵暨南的手机掉在地上，他屁股掉在了床上。耳朵里一直是那句“沈孟知喜欢赵暨南！”无限循环。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

国宝情侣有那么多的人保驾护航，中间还是出了纰漏。

最后一次模拟考，程晨依旧稳居第一宝座，沈赵二人却双双惨遭滑铁卢，跌出全校百名排名榜。班主任大发雷霆，“你们俩谈恋爱够了呀，别以为我不知道，赶快给我处理干净，不要影响高考。”全班哄堂大笑，班主任丈二和尚，程晨火上浇油，“老师，你有眼疾吧，我爸有个朋友是眼科医生，要不我帮你引荐一下。”“你是我说冤枉他们？程晨，你是好孩子不懂，老师是过来人，看赵暨南看沈孟知的眼神就知道了。”程晨的脸当时就黑了。只有赵暨南懂程晨的忧伤。

赵暨南喜欢沈孟知，知道这事的只有他自己和火眼金睛的班主任，而沈孟知喜欢赵暨南，连黔灵山的猴子都知道！

赵暨南又失眠了。

赵暨南不知道黔灵山猴子的事，是因为高考前一周，班主任提议大家去爬黔灵山，放松一下，顺道还可以去弘福寺祈福，而他出了一趟国，回来就听说国宝情侣分手了。

黔灵山有很多猴子，李群坤最怕的动物就是猴子。记得高二有一回学校里跑来一只猴子，他吓得钻到了课桌下，一直问走了吗走了吗。可猴子经都没经过他们班。

孟知为了帮他克服这种恐惧心理，鼓励他要直面对象，于是李群坤战战兢兢地躲在孟知后头瞧猴子。

许是气氛太好，或者孟知脑袋抽了，又或许是因为赵暨南不在现场的缘故，沈孟知突然对着一群猴子大喊，“赵暨南，我喜欢你，我喜欢的一直是你。”一只猴子当场惊得向她扑了过来，却歪了方向，跳进了后头李群坤的怀里。李群坤抱着它，哇哇大叫。最后，李群坤被是大家抬上缆车下山的，因为他两条腿直打哆嗦，移动不了。

当时程晨双目含泪，班主任还过去安慰他说，“你就是太单纯了，还以为老师冤枉他俩，幸好赵暨南今天没来，不然照这个情景，好不容易分手的恐怕又要在一起啦。”

李群坤至今恨沈孟知，是她害他丢尽颜面，可他又感激她，是她突如其来的告白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让他保住了颜面。虽然究底还是她害了他，但好歹他是不怕猴子了。所以，李群坤多年以后的今天可以这般心平气和甚至笑话一般地讲给赵暨南听。

可赵暨南就不同了。时隔多年，他听到这个消息还是很震惊。他一直纠结的分手原因原来竟是他，真的是他，他最怕的那个。

赵暨南连着很多个夜晚失眠后，终于给程晨打了电话，却发现他就在贵阳。程晨毕业后一直在贵阳工作，沈孟知也是。沈孟知同程晨，曾经的国宝情侣，同在一座城市多年，竟然一次也没遇到过。而赵暨南回国见到的第一个熟人就是沈孟知，还是相亲。

缘分这东西，有时玄乎得可怕！

赵暨南同程晨见面，还在那家餐厅，点的还是息烽阳朗鸡，沈孟知最爱的一道菜。高中时，三个人总是在周末出去打牙祭，吃的就是它。

程晨见面二话不说就给了赵暨南一拳头，赵暨南不敢还手，因为沈孟知喜欢的是他。

“对不起，程晨。”他指的是沈孟知那事。

“对不起什么，你小子终于晓得死回来了。”曾经的忧郁王子如今笑得明媚花开。赵暨南心里松了一口气。“沈孟知呢？你们没一起来？”他又说。

“啊？”赵暨南听不懂他话了。

“啊什么，好歹情侣一场，她就那么不待见我，你也是，娶个老婆至于金屋藏娇？还是她没同你回国，你还要出去？”

赵暨南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程晨从来没遇到过沈孟知了，他以为她出国了。

“不了，孟知早就想回来了，她今天回娘家了所以没来。”赵暨南都佩服自己的演技。

“你们结个婚都在国外，当年某些人被完形填空虐得大骂资本主义，如今却成了地道的资本主义。”程晨嘲笑道。

赵暨南同程晨喝了一通酒后，大着舌头问，“程晨，当年你和孟知分手，是不是很恨我？”

“要是你当时在场，我可能会把你推下山崖的。真的，你别不信。可是后来孟知告诉我，她喜欢的一直是你，可是她不敢表白。傻丫头，她懂得帮李群坤直面恐惧，却不敢直面自己的心。”

程晨喝到最后，大骂沈孟知，“赵暨南，别看她现在是你老婆，可我照样骂她，她就是个坏女人。你知……知道吗？她拿我当幌子，然后可以毫无顾忌地喜欢你，看你，同你拌嘴，谁也不会看出她的心思，谁也不会怀疑她。”

骂完沈孟知又骂赵暨南，“你个浑蛋，你说，我哪儿比你差？比你好看，比你高，成绩还比你好，为什么她喜欢的是你不是我，为什么？”程晨说完最后一个字，倒在了桌子上。

赵暨南掏出手机打电话。

“喂？老婆，是我啦，还能是谁？赵暨南呗。发疯，我可没发疯。黔灵山的猴子知道你喜欢我，程晨知道你是我老婆，怎么我什么都不知道呀？喝酒？没喝。在哪？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最喜欢吃他家的阳朗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