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竞坤对王忠良使个眼色,王忠良跟他相处久了,心里自然有数,他稍稍有些犹豫,但在徐竞坤的眼神逼视下终于还是点了点头,脚下加紧,跟徐竞坤一起簇拥着南秀枫走得越来越快。
南秀枫是杨行密手下第一猛将胡秀林的师弟,两人地位卑微,平时想巴结胡秀林都没有机会,这次好不容易跟南秀枫搭上关系,自然要全心奉承。
至于李轻尘,一个毫不相干的外来之人,凭什么让他们哥俩掏钱伺候?当兵的每个月挣那点钱容易么?
他们两人拥着南秀枫越走越快,在大街小巷里七拐八拐。李轻尘的轻功远在他们之上,跟在他们身后本来毫不费力,但他眼见那两人跟南秀枫有说有笑,却连自己理都不理,心中觉得太没意思,跟随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与前面三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远。
南秀枫之前从未出过拥剑山庄,被徐王两人的阿谀奉承搞得满心欢喜,一直以为李轻尘紧跟身后,兴奋之下都没顾得上往后看他一眼。
李轻尘远远地看到三人拐过一个街角,跟上前去一看,三人早已不见踪影,他不觉得失望,倒隐隐感到一丝解脱的快慰,当下一个人在街道上转悠起来。
走到一处街道上,街边全都是售卖吃食的摊贩,一阵阵米香面香肉香传来,李轻尘的肚子咕咕直叫。他从怀里掏出四枚铜钱,这还是上一次上岸采买物品时剩下的,还没来得及还给南秀枫。李轻尘犹豫了很久,还是忍不住美食的诱惑,终于拿这四枚铜钱买了两个馒头。
他正想将热腾腾香喷喷的馒头送进嘴里,突然间手里一轻,两只馒头不翼而飞。李轻尘转头一看,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背影快速往前面的人群中钻去,手里拿着的正是自己刚买的那两只馒头。
李轻尘自小生活艰难困苦,两只馒头对于他来说也是极为珍贵,更何况这还是他用南秀枫的钱买的,如今竟然被人抢了,他顿时气往上冲,闪身便往那背影追了过去。
那人身形瘦削,看穿戴像是一名乞丐,手里还拿着一根墨绿色的棍子。只见他的身形在人群中左冲右突,行动快速之极,倒像是做惯了这种抢人东西的勾当。
李轻尘施展轻功,满拟在十丈之内便能追上这名乞丐夺回馒头,没想到两人一追一赶了半天功夫,他和那乞丐之间的距离却始终保持在两丈左右。
转眼间两人追进了一处无人的小巷,李轻尘心中一喜,脚下加速,心想看你这下还往哪里跑。突然间只觉得左脚脚踝一痛,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此时他左脚跨出,身子重心前倾,根本无法再保持平衡,顿时身子一扑便往地上摔去。
李轻尘双手撑地,身子向前翻了个跟斗,卸去了那股强猛的前冲之力,稳稳地站起身来,并没有扑倒在地。只是这一绊来得太过突然,手掌还是在凹凸不平的青石地上擦出了几丝伤痕,李轻尘瞬间感到了一阵钻心的痛楚。
他心中大怒,心道你这乞丐太过可恶,今天非得给你点苦头吃吃,当下双手互搓一下,以稍减擦伤引发的痛楚,继续奋力向前面的乞丐追去。
那乞丐嘿嘿一笑,似乎颇为得意,没想到乐极生悲,刚跑出三四步,竟然也被一枚突出的青石绊了一下,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哎哟哎哟地大叫起来,手里的两枚馒头却还死死握住没有松开。
李轻尘紧赶几步,来到那乞丐面前,左腿压在乞丐腰间,以防他起身逃走,左手抓住乞丐的衣襟,将他的上身微微提离地面,右手握拳向他的面部击去,存心要给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乞丐一点厉害瞧瞧。
那乞丐扬起头看着李轻尘,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似乎并不惧怕。李轻尘见他大概有五六十岁年纪,头发花白,一个酒糟鼻子又大又圆,嵌在蜡黄枯瘦的脸上显得颇为滑稽,显然是个无家可归的老丐。
李轻尘顿时心中一软,心中的怒气消失地无影无踪,反倒变得有些惭愧。他连忙放开乞丐的衣襟,站起身来对乞丐道:“这位大叔,馒头给你吃吧。你摔了这么一下,身上可摔伤了没有?”
那老丐听他这么说,便道:“伤倒是没伤,疼却是很疼的。”李轻尘抱拳道:“冒犯了。”说完转身就走。
猛听得背后风声骤起,李轻尘只感到两股劲风直向自己膝盖弯曲处的环跳穴袭来,当下并不回头,身子高跃,避过敌人的突袭。他双脚还未落地,身子已经转向,却发现袭向自己的正是那两枚馒头。
他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那老丐纵身上前,挥拳向他面门击来。李轻尘侧头让过,一个拂云手切向老丐脉门,老丐手腕骤翻,竟将手指当做点穴撅,反点李轻尘小臂的四渎穴,招式狠辣之极。李轻尘临危不乱,沉肩坠肘,避过老丐的反击,身形一挫,变招行云布雨,脚跟疾踢老丐手腕。
老丐叫了一声:“好小子。”左手五指并拢呈鹤嘴状,疾点李轻尘小腿的露谷穴。这一招迅捷无比,李轻尘变招不及,眼看一条小腿就要被老丐废掉,心中不由得大是惊慌。
没想到那老丐的鹤嘴突然间缓了一缓,趁着这一线之差,李轻尘迅速收回右腿,身子在空中一跳,双腿变换,改由左腿踢向老丐小腹,老丐又是呵呵一笑,闪身往一旁让开。
李轻尘见这老丐年纪虽然不小,身手却着实不弱,无论他使出多么精妙的招式,竟然均被老丐一一化解。而且对战过程中老丐有好几次明明都可以将他制住,甚至出手伤他,但老丐总是在关键的时刻招式突然间慢了那么一线,让李轻尘得以逃脱,似乎在有意试探李轻尘的武功深浅。
两人拆了三四十招,李轻尘已经气喘吁吁,心中惊讶之极。自己拼尽全力将翻云覆雨三十六式发挥到了极致,即便是甄默龙在此,恐怕也无法比他使得更好。可是这老丐总能将自己的招式一一化解,而且出手行有余力,武功当真是深不可测。
猛然间那老丐身形骤起,身子犹如一只青鹤一般往后跃出十几丈远,李轻尘顿时觉得身上压力一松。那老丐哈哈大笑道:“看来云儿并未夸口,你这小子果然不错。”李轻尘正惊愕间,只觉得眼前一花,那老丐已经重新来到他的面前,对他呵呵笑道:“你就是李轻尘吧。”
李轻尘见这老丐竟然能叫出自己的名字,心中一阵惊讶,但他随即看到他腰间插着的那根碧绿的竹杖,浑身上下凹凸不平,上面却有整整十个竹节,他忍不住道:“难道前辈也是逍遥窝的人?”
老丐愠怒地用竹杖在李轻尘的肩头轻轻一敲,不满道:“如果我不是逍遥窝的人,怎么会有这根逍遥杖!”这一敲似拙实巧,李轻尘明明看得清清楚楚,却根本无法避开,只觉得肩头微微一痛,已被逍遥杖打中,只是杖上的力道甚轻,并没有令他受伤。
老丐道:“难道独孤云这小子竟然没有跟你提到过我?”
李轻尘脑中电闪,猛然间福至心灵,叫道:“你是邹鹤鸣邹老前辈?”老丐呵呵笑道:“不是我还能有谁?”李轻尘没想到竟然在这个时候碰到逍遥窝的窝主,也就是独孤云的师父邹鹤鸣,不由得大喜若狂,连忙跪下身子给邹鹤鸣磕头行礼。
邹鹤鸣逍遥杖伸出,在李轻尘的腋下一托,李轻尘的身子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邹鹤鸣道:“三天前我接到云儿的飞鸽传书,说你会跟随拥剑山庄庄主苏怀剑一起来到庐州,还说已经与你结为兄弟。我还奇怪这小子向来心高气傲,从不轻易服人,怎么会对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如此推崇,因此今天有意试你一试,果然云儿说得没错。”
李轻尘没想到今天的事并非偶然,而是邹鹤鸣早已策划好的,可笑自己跟着南秀枫他们走了那么久,都不知道一直有人尾随在他身后。如果邹鹤鸣是敌人的话,他可能早就着了人家的暗算了。
他心中欢喜,连忙问道:“邹前辈,我大哥他现在怎么样,一切都还好吗?”邹鹤鸣哼了一声,道:“这小子着了孟烟寒的道,荥阳之行大败亏输,还有什么好说的,这次回去了我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他不可。”李轻尘忙道:“孟烟寒实在太过厉害,行事又极为诡秘,大哥其实已经竭尽全力,前辈还是不要再责怪他了吧。”
邹鹤鸣白了李轻尘一眼,道:“国有国法,窝有窝规,他没办好我交办的事情,无论什么原因,受罚总是免不了的,否则窝里的兄弟还不说我徇私枉法,故意偏袒自己的徒弟?”
李轻尘听他说得有理,不由得一阵语塞,心中暗暗为独孤云担心。他对邹鹤鸣道:“我听大哥说前辈亲自来庐州是想说服杨行密与李存勖联合对付朱温的,不知道前辈有没有见过杨行密?”邹鹤鸣道:“怎么没有,我费劲口舌,杨行密这小子却总是一副不阴不阳的样子,就是不给我个痛快话,憋得老叫花心里难过至极。”
李轻尘刚要说话,只听得街角处一阵脚步声响,三四名大汉转进了他们所在的这条小巷,其中一人看到李轻尘,禁不住大喜叫道:“李兄弟,原来你在这里啊,可让我们一顿好找。”
李轻尘定睛一看,原来是南秀枫的六师兄鲁秀村。鲁秀村快步走到李轻尘面前,抬眼看到他旁边的邹鹤鸣,连忙躬身行礼道:“原来邹前辈也在这里。”邹鹤鸣白眼一翻,对鲁秀村道:“你们到这来干什么?”
鲁秀村道:“杨将军听说李兄弟与南师弟走散了,着急得不得了,让我们全都出来寻找李兄弟,我找遍了大半个庐州城,终于被我找到了。”说完脸上露出笑容,神情极为得意。
李轻尘对鲁秀村一抱拳道:“都怪我一时不小心跟南哥走散了,害得大家都这么辛苦,实在抱歉。”鲁秀村大手一挥道:“李兄弟快别这么说,南师弟到了酒馆之后发现你不见了踪影,顾不得吃饭便尽快赶回将军府,央求将军务必将你找到。都怪王忠良和徐竞坤狗眼看人低,只顾着巴结南师弟,却没有把你放在心上,这会这俩王八蛋已经被杨将军关了起来,要将他们军法处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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