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的街道距离很短，时间很长。镇上唯一的一班公共汽车，从秋开到春，从冬开过夏。
有一次，汽车在隔壁杂货店的门口停下。李大爷经营了这家杂货店无数个岁月，终于在最后一根头发还没变白前离去。听说他的子女无意再经营下去，已把店铺盘给了收废品的张叔。
李大爷走后的第二天，汽车停在杂货店的门前。店内传来伤心的哭泣声，外面无一人观看。我看到车门开启，从里面没有走出一个人。我很是好奇，终于踏进车内。
我坐过很多次汽车，但没有一辆车厢比这辆幽远深长，为何从外面看它也就几米长。车内坐了许多乘客，几乎都闭着眼低着头似在昏睡。司机的位置空荡荡，只看到仪表盘上的指示灯在闪亮。
有一阵风从车外吹进，凉意袭遍我的身子。我看到李大爷带着微笑走上车来，他看到我后点了下头，从他手里递过一个东西放在我的手上。我低头细看，那是他最后的那根未白的头发。他往后走去，在不远的空位上坐下，又笑着朝我示意，目光瞥向驾驶的座位。
我感到无比震惊，一切来得那么不可思议，脚步却慢慢往前挪去，一屁股坐了下去。座位上还有暖暖的余温，方向盘中央贴着一张照片，照片里的人和我长得一模一样。我熟练地按着按钮，手脚娴熟地操作，丝毫忘记了之前的我从没有开过车。
汽车终于抖动起身体向前走去，透过后视镜我看到先前昏睡的人都已醒，他们的面容是我脑海里消失了许久的记忆。
我成了小镇唯一一班公共汽车的司机，永不停歇地在小镇上来回，上车的人越来越多，从很熟悉到不认识，收到的头发装了整整一箱子。
我对着镜子，看到一张枯老瘦削的脸，一根黑丝淹没在满头白发里。
我开始剪白发，每剪下一根白发，就从箱子里接上一根黑发……
镜子里露出一张年轻的面庞。
车停在我的家门前，我从车上走下，车门关闭继续前行，我看到两边的店铺换了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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