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乡

作者: 瑞璘 | 来源:发表于2019-02-26 10:50 被阅读16次

        我的家乡,是中国西南的一个小城,古名嘉定,现称乐山。这是一个以石佛和名山著称的旅游城市,南有唐建石刻凌云佛,坐镇三江,消弭水患;西有普贤道场峨眉山,巍峨峻秀,佛光普照。我在这个城市生活了十八年,和它一起点点滴滴地成长,从未离开过它三个月以上,十八岁那年的秋天,我到几百公里外的重庆去念大学,才第一次与它正式地告别,连同告别我家乡未来四年的春与秋。

    恒乡

        我是在深冬回到乐山的,那天,是下午和煦的阳光迎接了我。
        我在阴冷的山城生活了四个月,阳光明媚的日子少之又少,当我走在家乡暖黄的暮色里,关于家乡温暖的印象和回忆随着我的每一口呼吸涌进我的大脑与四肢,蔓延到身体里的每一个角落,唤醒初次离乡归来之人的全部感官。我是一个乐山人,一个爱乐山的乐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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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山是一个安宁、闲适的城市,乐山人爱吃,爱玩,他们乐于慢下来享受生活,但绝不是懒惰好逸。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乐山人,放假后回到家乡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乐山味道满足我的乐山胃,虽然重庆和乐山饮食接近,但总有些食物是只有在乐山才能吃到、吃好的,我思念这些带着家乡味道、凝结着关于家乡回忆的食物,离乡数月的味蕾会在我尝到那些食物的瞬间被全然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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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乐山的一家老字号烧卖店,从我记事起,我家就一直在这里吃烧卖。烧卖的面皮用烫面制成,皮薄而不失筋道,中间置入大葱、猪肉和成的馅儿,不用包,一提便成型,上屉蒸熟后食用,味道极鲜,再配上店家密制的蘸料,挂着白芝麻的辣椒油同烧卖一同入口,其中滋味,叫人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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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烧卖店师傅的脸早已是熟面孔一张,我爱吃烧卖,隔周必吃一次,高中的时候,每次坐着12路公交车去老城区吃烧卖,都是枯燥生活里难得的安慰与放松。烧卖店的师傅看年纪大约四十来岁,白厨衣外常年围着一条红围裙,面色红润,皮肤白净,身形微胖,做起事来干净利落,蒸烧卖的动作尤其麻利,手起屉落间蒸汽缭绕,他不时打开屉盖查看烧卖是否蒸熟,复又迅速盖上。根据蒸的情况,蒸屉要上下移动,急着给客人端上桌的那一屉得搁在最上边,蒸熟得快,备着下桌客人来吃的那一屉放在底部,慢慢蒸即可。到了饭点或者节假日的时候,烧卖店生意好,锅上的蒸屉一层叠一层,几乎要齐人高,这时,师傅的手臂上下翻飞,不停地调整蒸屉位置,并拿起洒水壶往屉中洒水数点,这样便可保持烧卖面皮湿润,使口感更佳。
        乐山人无论老幼,多数都吃过并爱吃这家老字号烧卖,烧卖上桌快,价实惠,味道好,能饱肚,不敢说吃烧卖吃得出幸福的味道,但至少让人吃得安心,吃得舒坦。小的时候,爸爸妈妈带我去吃,长大后,我带着外地朋友或者自己去吃,许多年来店内的装潢变化也不大,每次吃烧卖都难免回忆起过去吃烧卖的经历,到外面的世界独自待了几月后再吃烧卖,便也能吃出几分情怀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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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还乡,我惊喜地发现竟还有如此简朴的理发方式存在,只要一个师傅、一包工具、一把椅子就能完成一次理发,省时又实惠,在如今已经越来越不多见了。操剪子的是个年轻人,面相憨厚,衣饰普通,相比起现在理发店里发型发色五花八门的理发师“Tony”们,他朴素得不像是一个理发师,他只是一个手艺人,一个勤勤恳恳、本本分分的手艺人。客人椅子下已经铺洒一地碎发,看数量显然不是一人之发,可见这位手艺人生意不错,这样寒冷的时节里,我着实为他的好生意而感到高兴。
        一个小男孩被奶奶带到他面前,他蹲下与那孩子平视,一边用目光扫过他的脑袋,一边询问孩子的奶奶:“剪短就行?剪多短?”,不待奶奶说话,小男孩急切地回答:“不剃光头!不剃光头!”,奶奶笑眯眯道:“剃光头有什么不好?剃个光头过年啦!”。手艺人笑笑,让孩子坐上椅子,动作轻柔地给他系上一块围布,右手手指插进剪子,凌空“唰---唰---”两下后,开始给那孩子理发,他神情专注,眉心微蹙,一手轻轻按着孩子的脑袋,一手操作,这里剪断,那里修平,细小的碎发落到围布,又滑到地上,小男孩有些不安地四处张望,不一会儿的工夫,孩子的头发被理得服服帖帖,奶奶乐呵呵地付了钱,招呼孙子道了谢,祖孙俩手牵手走了,理发师留在原地开始收拾工具和打扫碎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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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座拥有近1400年历史的文庙,红墙黄瓦上写满斑驳,琉璃筒瓦映出沧桑,杂草已经漫上了墙头,窗棂发黑,将腐将破,偶有飞鸟掠过,惹得棂侧疏竹轻晃数下,四周寂静无声,清冷萧瑟之味顿起。没人知道那里来来往往过多少读书人,留下了几多流芳千古的诗句,世人今所见,唯剩下破败,凄苦的破败,永生的破败。
        十月,在重庆,写过这样一段文字:

        人有思乡病,离乡便起,挡不了,拦不住。乐山离重庆算不上千远万远,两地语言接近,饮食接近,民俗接近,按理说我是不该这样抑制不住地思乡,可乐山就是乐山,重庆就是重庆,我拥有百分之百的乐山,却难得到十中之一的重庆。清晨骑车时耳畔的风声,大雨滂沱时窗上的雨痕,深夜寂静中氤氲的路灯,都在提醒我家乡和家乡的人。重庆的江湖气被一座大学的门隔挡在外,重庆大学就像一只在火锅里翻腾的鸡蛋一样,清清爽爽,干干净净,我生活在这只鸡蛋里,被鸡蛋壳保护着,碰不到外界的热辣和喧腾。重庆的传奇于我只是传奇,重庆是还不属于我的城市。

        乐山,承载着家乡二字之重量的地方,是滋养我灵魂的沃土,是安慰我精神的天堂。我人生的头十八年在这个城市度过,欢笑和涕泪都在此抛洒,少女的心事和它的每一个角落千丝万缕地牵连着,我依恋、热爱过的人和事在这里开场,在这里落幕,并将于我的记忆中永恒地鲜活与闪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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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夕阳降临,当城市被昏黄暮色笼罩,我要短暂地忘记爱恨,要亲吻故乡的脉搏,要虔诚地感激它把我漂浮的心神拽回地表。
        这里是乐山,这里,是恒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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