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秀廷是“榶叶村”的体面人。
村里但逢修房娶亲需要添置家具的时候,必然上门求助。
传闻他年轻时,跟一位老师傅走南闯北,学习木匠手艺,去过苗彝、湘西等地方,把地方工艺与少数民族花雕、漆器相结合,做出的家具曾作为贡品献给紫禁城的老佛爷!
不要金银,但不论是松柏还是沉香,取木材里的一成作为报酬。
但寻常百姓,哪有名贵的木材,多是桐树柳松柏之类,十年下来,庭院里的木头堆的像他的名声一样高。
县太爷胡宗长也要卖他几分薄面。
这得说到三年前,冒犯了郡守刘大老爷的八姨太,胡宗长被下到了这安溪县。他找到了名人“神算子”李阿三,被告之:安溪县出过大人物,是块宝地,日后不但能官复原职,还必然步步高升,只是原来的县太爷害了痨病,所以县衙必须重新选址。
新县衙建好后,李阿三仔细观望,指着原县衙的方向说:这里要放一块屏风,挡住原来的晦气。师爷比着大拇指说:这方圆百里的木匠,这个还要数杨秀廷。
县衙正堂前的那对祥云升腾的屏风,实在让人看了心喜。
体面倒是体面了,但杨秀廷依旧是穷人一个,因为所有的报酬都化作了那一堆不值钱的破木头。
不过他家倒是气派得紧——全村唯一全木结构的两层小楼,壁立松柏的雕花窗户,曲转而起的四方楼梯,屋内的八仙桌椅,装米的红木匣子,甚至连脚下的青石板,都彰显着细致的做工,若不是处在这穷乡之地,定叫人当作了殿宇,住着某个显贵。
大儿子春生、小儿子春荣,总在二楼疯玩,被内人桂兰拿着木尺一顿训斥:“再胡闹,跳塌了楼,你爹非扒了你们的皮。”
杨秀廷听见了,指着不着痕迹的铆钉,缓缓说道:“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再生下十个,也不能叫他们给跳塌了”——他对孩子溺爱的紧,闲下的木头,做成了不少玩具,金鸡玉兔、陀螺木马,快组了个游乐园。
杨秀廷本可以守着祖上的几亩地,过着桃花源般的日子。但是人一旦有了本事,除非心如青松磐石,不然难免卷入一场场是非。
(下回书:金丝楠木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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