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你看，这个是什么？”归爻拿起一个竹制的小玩意，好奇的问道。
周易乾快走几步，凑近了一看“这叫‘秋鸣’，是个哨子。”
归爻摆弄着手心的秋鸣，道“哨子那是什么？干什么用的？”。
天外台比试后，何以果足足昏睡了三日。那日清晨，他挣扎着起身，环顾四周，只见清冷的木屋中除了他的木榻，还有另一张床，上面被褥凌乱，显然是有人住过的。
何以果心中嘀咕，半年了他一直独居，是谁不怕犯了众怒，搬过来和他一起住？
等等，他不是在无妄堂比赛吗？
怎么回到了明夷宫的住所了？
未等他想明白怎么回事，木屋的另一位主人回来了。
来人更像是个半大的孩子，在看到何以果醒来的瞬间，狭长的眼弯成了月牙的弧度，他蹦跳着来到何以果的床前，欢天喜地的道“何师兄，你可醒了，不枉周师兄每日给你喂药、换药。”
何以果记得他是无妄堂的归爻，也是这次的入选者之一。
归爻天赋极高，甚至远胜李野，小小年纪便入了金丹期，众位师伯、师叔说起他都道他前途不可限量。
听他这么说，看来近来是他一直在照顾自己，何以果急忙起身道谢道“多谢师弟这阵子的照……”
只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何以果的脚虽触地了，但双腿绵软无力，话未说完，便直直的扑到在归爻的身上。
归爻身高不过四尺，还不到何以果的胸口，实在难以支撑何以果的体重，二人狼狈的摔倒在地。
唇间温润柔软，四目相对，何以果傻了眼。
二人皆是一愣，归爻还好，淡定的站起身，仿佛没事人一般扶起何以果。
何以果顶着个大红脸，忙道“对不起，我……”
归爻打断了他“没关系。”
说是没关系，归爻还是幽幽的叹了口气，何以果心中的羞愧更甚，几乎想一头撞在无妄殿的石柱上。
却听归爻愁道“看来你的伤还没好全，我们出发的日期怕是又要推迟了。”
后来，何以果才知道，归爻是个乖宝宝，不像是自己，虽是在清修，师兄、弟带来杂七杂八的书没少看，在归爻心中，虽没与人唇齿相交过，但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他之所以叹气，不过是因为觉得何以果的伤势颇重，他们一行人迟迟不能下山。
后来二人同吃同住相处一段时间后，何以果知道了他心中所想，对这个少年的情感反而更复杂了——一面是对他无知的怜悯，一面又希望他永远不要沾染这些有的没的。
其实对于尘世的了解，何以果没比归爻强多少，书上写的，他多半没见过，譬如这秋鸣他常在书中读到，却不知到竟然这么小。
他拿起归爻手中的竹哨子，想着书中的描述放在了口中，用力的向外吹气。
一个用力，晶莹的液体并着竹哨子，一同飞出了数米远。
若厉扶着夕惕，笑得直不起腰来“你个……傻子……，竟然全……放进去……了”
何以果拾起有些粘稠的秋鸣擦了擦，茫然的看向周易乾。
李野被这笑声吸引跟了过来。见状从那小摊子又拿了一个秋鸣，一半放在口中，轻轻的吹了起来。
单一的长调让归爻兴奋不已，抓起何以果手中的秋鸣就要放入口中，惹得身旁一众人高声阻止。
夕惕体贴的付了钱，柔声道“刚从地上捡起来，脏，去找水冲一冲在玩。”
归爻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对李野道“李师兄，这个真好玩，还能出声儿。”
李野道“这秋鸣使用燕国南部的竹子做成的，在民间有丰收之意，在人间流行已经有数百年了。”
又对着何以果道“吹秋鸣只需将它扁平的那头放在口中，对准了吹，不需要那么大力。”
比试那日，何以果迫于无奈，一剑刺伤他的叔叔李峰，致使李峰险些丧命，醒来后，何以果愧疚不已，深悔自己出手太重，多方打听了才知李峰被送回明夷宫养伤，不知具体伤情，他担忧了许久，成功入选的喜悦也被这担忧冲散了许多。
倒是李野，特意找过他谈话，道比试是比试，不会怪他云云，虽说如此，何以果心中仍是惴惴不安，在面对李野时总有分怯意，难以释怀。
何以果恭敬的点点头，道“以果受教了。”
夕惕接口道“李师兄可曾到过这南阳？”
李野颇为无奈的转向夕惕，回道“小时候曾在此处住过一段时间。”
“当真？”若厉眼中眸光大胜，喜道“我曾听人说过，南阳是燕国数一数二的古城，有许多好吃的，好玩的？”
李野知其心思，皱着眉沉下了脸“额，我在这待的时间不多，已经记不大清了。”接着又道“而且，我们出来已经一个月了，果子身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任务时间有限，我们还是抓紧时间赶路吧。”
若厉微微失望，中孚宫对门下弟子管理甚是严格，即便进了金丹期，也不像无妄堂和明夷宫那样可以随意下山历练，若厉统共就出过山门两次，去的也都是穷乡僻壤、人烟罕至之地，这样繁荣的城市她也只是在书上见到过，不由十分期待，此刻听到李野这样说，不由的扁了扁嘴巴，却不敢多说了。
周易乾抬头看了看天色，提议道“不过今天天色已经晚了，若是此时出城去，今夜恐怕只得宿在山林破庙中，不如，我们就在这儿住一晚？”
见李野皱着眉不出声，压低了声音同他商量道“左右离白宇镇只有四五日路程了，不差这一半天。早些日子，你我一同讨论的青叶剑法，我近日有了新的想法，你帮我参考参考。”
李野看着众人期待的目光，犹豫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若厉，归爻等人大喜，拉着何以果、夕惕向着前方的集市跑去，一溜烟跑不见了人影，生怕李野改变主意。
李野看着他们欢脱的背影，摇了摇头，等他们走远了才道“师兄，不能这么惯着他们啊，万一他们对这花花世界迷了眼，岂不会误了前程吗？”
周易乾看着几人越来越远，道“他们几个与你我不同，他们都是被三个门派收养的，根本就没有选择的机会，若真的有一天离道而去，那也是他们的选择。”
李野深感不同，反驳道“道之所向，无欲无求，造福苍生，是往人生的至高境界，师兄不多加鼓励，反而要将人越推越远吗？”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见话题渐渐凝重，周易乾轻轻带开了这个话题，笑道“不过你说得对，他们不通晓人情世故，恐怕会跟人起争执，我们一同去前面看看吧。”
一语成谶。
何以果他们刚刚逛了一个摊子，归爻就和一个摊子的摊主起了争执。
起因也是简单。
归爻无意中看见一家摊子上铺着的归藏易卦图，上道“归藏定生死，一卦卜乾坤”，前半句正是《归藏》首章首页的警词，感觉甚是亲切，刚好一对夫妻前去给女儿算命，便走上前去看个热闹。
那对夫妻大概四五十岁的年纪，屏气敛神的看着摊子后面的白发老人，一脸的惴惴不安。
白发老人生着一双丹凤眼，生的鹤发童颜的，紧紧抿着双唇，不怒自威的模样倒确实有几分仙气。
夫妻中妻子的手中还攥了一只竹签，面前摆着张写了生辰的纸条。
归爻眼尖，一眼瞄到了竹签上的签文，又看了看那生辰，心道好签。
可那老道士摇头晃脑算了半日，末了却是摇了摇头，道“蒙老爷，令千金的婚事怕是不好啊。”
夫妻想是极信归藏之术，当下脸色大变，妻子忙问“可是日子选的不好？”
老道士还没说话，妻子便开始埋怨的看着自己的丈夫“我就说那日来的道士年纪轻轻，算的一定不准，你生不信，现下可好了。”
老道士等着她抱怨完了，才不紧不慢的道“也不是日子不好。”
妻子一愣，急急的问道士“那是为何？”
那老道士捋了捋胡须，沉吟了片刻，直到夫妻二人都快急得坐不住了才慢悠悠的道“令千金命中注定姻缘坎坷，甚至可能命丧于此。”
“不会吧，我们女儿善良孝顺，乖巧懂事，怎么会有如此命运呢？”
老道士面色沉静“这姻缘都是天注定，与人品性、出生无关。”
妇人想都未想脱口道“可是，以往那些算命的……”
他的丈夫还算冷静，看着道长脸色顿时黑了，立马打断了妻子，问道“那可有破解之法？”
道士看了妇人一眼，摇了摇头，淡然道“没有”。
听及此，丈夫准备掏银袋子的手顿了一顿，又收了回去。
道士眼角瞥见了丈夫的动作，眼睛亮了亮，又补充道“不过，近日她将有一大劫，若是平安渡过了，或许还有转机。”
妇人此时已经有些慌了，她最是疼惜这个女儿，听及有转机，“求道长救救我女儿。”说着便要起身下跪。
然而这一跪却始终没跪下去，左右胳膊却被人一左一右拉着了，夫妻二人具是一呆，扭头看着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瘦小道士。
上一章：无妄大会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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