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长的一段时间,火车在我心里是诗意和浪漫的代言词。悠长的轨道通向远方,给人无尽的遐想。如同一架时光机,载着人们驶向未知的未来,缓慢而舒适。
携一本三毛的书,在掌心摊开,一句一句地读。就像这缓行的火车,读三毛的书是快不得的。眼睛疲乏了可以看看窗外,青葱的树木、古老、陈旧的瓦房、农家小池塘,也是有趣的。见惯了大城市的喧嚣,这份简朴,即便只能远望,也是极好的。实在困了,靠着窗儿打个盹,大部分时间是舍不得睡的。
踏上了站台,由于兴奋,脚步也格外轻盈。这是第一次搭火车,梦想中的那一幕,即将来临。
我掏出手机记录下了这一刻,这列绿皮火车很新,岁月没有在它身上留下过多的痕迹,跟我脑海中的不太一样。
现今高铁遍布,绿皮火车已逐渐退出这个时代。它们所承载的故事也渐渐尘封,我相信,那些背井离乡的人记得。他们正在用笨拙而又质朴的语言深情地向儿孙讲述着他们的故事。
进了车厢,仿佛被人猛地一扯,跌回了现实的牢笼。扎堆的行李让空间显得异常拥挤,车厢里的乘客头发油腻腻的,不修边幅,耷拉着脸,双眼无神,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坐在我对面的是一个青年小伙,两眼肿胀通红,精神状态显然不符合他的年龄。我们共用一张桌子,他趴在上面睡觉,占了一大半。微张的嘴还流出口水,脚不时地往我这边踢。偶尔惊醒,一脸幽怨,好大的起床气。
斜对面的一个小女孩不知为何哭得厉害。妈妈有点紧张,搂着孩子连哄带骗,尽力让小女孩不发出一点声响。小女孩更加起劲,车厢内充斥着她的哭声。
妈妈惊慌失措,用着我听不懂的方言开解小女孩。已经有乘客按耐不住了,喊叫起来,能不能让孩子闭嘴,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我循声望去,是一位大叔,也是一脸憔悴,双眼布满血丝。
小女孩的妈妈转身给周围的乘客道歉,没有人去回应她。我走过去,小妹妹,你怎么了?给她递了一片薄荷糖。小女孩静了下来,我用纸巾擦了她眼角的泪痕,乖,叔叔阿姨要睡觉,不要吵到别人哦。
和小女孩的妈妈交换了微笑,我回到座位上。书是看不下去了,在这样的环境。我斜靠着窗,窗外一幕幕景色划过我的眼睛。
想象中的火车之旅已经崩塌,人果然不能活在幻想之中。我不觉得失望,因为看到了更为真实的一幕。
我搭的是短程,不到两个小时,算是来体验生活的。于大多数乘客而言,他们长途跋涉,旅途困顿。无法洗澡、为了省钱吃泡面或者干粮、在硬座上睡觉也极不安稳,若不是为了某个理由,谁又愿意自己顶着这副摸样。我怎么忍心去怪他们呢?
一如他们不理解小女孩的哭闹,我又何尝了解他们内心的忧愁。
生活从来就是一地鸡毛,人生百态,谁又能知道坐在车厢的每一个人面临着什么?诚然,人们的悲喜并不互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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