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豆腐

炎炎夏日里，我最喜那一股凉爽的清风，更喜那一汪冰爽的清泉，特喜那一碗滑爽的神仙豆腐。

神仙豆腐，怎得此名？谁取此名？我在脑子里设想着、幻想着、冥想着……难道是哪位天神落在人间的一块翡翠，软化成了豆腐？抑或是哪位山里的穷鬼，穷到吃不起饭，变着戏法地吃树叶，煮着吃，蒸着吃，挤汁喝，拌着吃，炒着吃……

一天，他又到山里去采摘树叶，忽然看到几棵长势喜人，葱翠欲滴的小树儿，禁不住上前，连摘带撸。不一会儿就弄了大半口袋，清香扑鼻，令人沉醉，摸上去如丝绸一样柔软，不由得感慨了一句：贵树出宝叶，片片传真情。回家简单地用清泉水淘了淘，就在案板上一阵狂砍乱剁。随后上锅蒸，饥肠辘辘的汉子，待半生不熟时就急慌慌地下了肚。吃完就躺在树底下的大石头上小睡。醒来后，发现木盆里剩余的叶汁，变成了晶莹剔透的绿冻冻。欣喜不已，嗨，忍不住用舌头舔了一下，滑溜溜的，凉爽爽的，骨碌一下，从喉咙滑进了胃里。顿时，神清气爽，浑身凉飕飕的。不禁感叹：美味、美味、惬意、惬意……感谢上神赐福！

从此，此美食在民间流传开来。当然，以上都是我自己的臆想，也许，关于神仙豆腐的传说还有更多美丽的故事。

神仙豆腐的原材取自神仙豆腐树的树叶，是用树叶的汁水加草木灰凝固而成。这世间的东西啊，神乎其神！

神仙豆腐树，又称斑鸠树，观音树，臭黄荆等。属虎皮楠科植物，主要生长在我国的南方地区，尤其是我国的西南地区生长的特别多。像湖南，贵州、江西等地。叶子神似桑叶的模样，绿的发亮，油光水润，脉络清晰。易栽植，初春时，随便从树上剪一枝条，插到地里就能成活。我家菜园边的几棵神仙豆腐树，是2017年的春天扦插而活的。

神仙豆腐，从我第一次吃它时开始，就深深地爱上了它。样子诱人，鲜润嫩滑，绿中透亮。口感绵软，清甜。唇齿留香，回味无穷。那次的原材 ，是舅舅托人捎给我婆婆的。听老公说，幸亏舅舅家有山，不然，哪能弄到这玩意。呵呵，前几日，一位公司老总的娘得了癌症，听说神仙豆腐树有治癌的功效。便派了三五个人去找此树，这绝对是一趟苦差，山高路陡，林深叶茂，杂草丛生，时不时有毒蛇出没，蚊蝇臭虫时不时地攻击人身，相似的树苗比比皆是，不仅要有一身胆量，还要有一双慧眼，得此树，何其容易？结果，找了几天几夜空手而归。此树，全株是宝，根、茎、叶，可食用，可入药。可谓是药食同源。有清热解毒，抗菌消炎，消肿之功效。叶片中富含粗蛋白，粗脂肪，膳食纤维，维生素C，碳水化合物，锌、镁、磷、钾等。果胶含量丰富到爆。据说，人民们一味地砍伐，神仙豆腐树的数量越来越少。哦哦，我惊讶不已，心蹭蹭地往上跳动着。急切地对家人说，那咱们赶紧弄几棵栽上吧，不然，会绝迹。一颗敬畏大自然，拯救神仙树的心瞬间升温。此时的我，心坚，主意定。

我老公随即给舅舅打了个电话，忠厚善良的舅舅是有求必应。第二年春天一到，六十多岁的舅舅不顾山高路远，骑着摩托车给我们送来了一大捆树枝和树根。他慢声细语地说：“这湿润的树枝呢，你们晒干泡茶喝，这雪白的树根呢，你们栽植吧。如果这些还不够，我再给你们弄，也不废啥……”看着舅舅那一身被树枝刮破的衣服，凌乱的头发，满脸的汗水，让人心疼不已。我越发珍惜那一捆树枝和那些树根。暗下决心，一定得栽活几棵。就这样，在公公和全家人的呵护下，我们菜园里增加了四个新成员。

春天一到，万树争先恐后地萌芽，百草卯足了劲儿地挤钻地面。园里的豆腐树苗儿，还干巴巴的，迟迟不见发力，大约在三月底，四月初时，毛茸茸的小叶儿探头探脑地挤了出来。叫人好生欢喜，春风一吹，柔软的枝条随风起舞，好恣意！鲜内的叶片儿，有着几分大方，又有着几分娇羞，楚楚动人，令人怜爱。

天刚一转热，家人们就迫不及待地做上一次神仙豆腐尝尝鲜。这样多好啊！让思绪跳跃在阳光下的叶片上，让味蕾糅合进每一片浓绿的叶子里。我想，这才是真正的融入大自然，享用大自然。每一片叶子都吸取天地之精华，萃取天地之灵气，涤荡岁月之风尘。多美意，多乐趣 ！

今年五月下旬，我从遥远的青海，一路颠簸，长途跋涉，回到了湖南洞口，与其说一路的风景最能慰藉疲惫的身躯，那一碗翡翠式的神仙豆腐更能安抚之心灵。

我放下沉重的行李，穿过堂屋，就看见了迎风舞动的豆腐树，迫不及待地推开菜园的小木门，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了它们的身旁，禁不住用手轻轻抚摸它们，用脸贴着它们，用眼审视着它们，用鼻子嗅吸着它们。丝丝缕缕的清香味儿沁人心脾，不知什么时候，我婆婆站在了我的身旁，她笑嘻嘻地说，这几棵小树儿不孬吧？长势喜人吧？咱们南冲村啊，很多家的神仙豆腐树，都是从这几棵小树上分枝扦插成活的。我开心地说：“哦，哦，那都是我的功劳呢，当年可是我操办着栽植的，呵呵、呵呵、哈哈……”婆婆微微点点头。我吸溜着嘴说：“母亲大人，今天咱做一次豆腐吃吃吧？”就在我话还未说完时，兜里的手机响了。是在县城读高三的女儿打来的，正在紧张备战高考的她急切地说：“老妈回到南冲不要大停，赶紧来县城吧，我要买一些学习资料……”我这次回来的主要事儿，就是要好好陪女儿迎战高考的，做神仙豆腐的事儿，也就只有停了下来。

6月10日，我和女儿带着大考完的喜悦之情回到了南冲村。一进门，就看见婆婆和邻家的奶奶正在清洗那几个大小不一的木盆。奶奶她喜眯眯，和风细雨地对我说：“哎呀，雪，回来了，真好， 今天咱一起做神仙豆腐，呵呵、呵呵、呵呵……”我特喜这奶奶的性格，温和，真诚，善良又开朗。虽然快近八十岁了，没有一丝老态龙钟的样子，一个微笑，一个捋头发的动作，都十分优雅与干练。可想，出自她手的东西，那绝对精致又完美。

做神仙豆腐的工作就从这一刻行动，我几个跨步走到菜园边，看着长势喜人的豆腐树，自言自语道：“哎呀来，这小树儿，真得劲，得劲的很呢！”目测着都得有3米多高，已经高过了我家的平顶房。它们在阳光下灿烂，在风雨与黑夜里兀自疯长。似一幅精美绝伦的油画，似一汪浓浓绿绿的泉水，似一堵会透风的绿墙，意境很美很美！

我一脸犹豫，想着这怎么能下得了手？奶奶看看我，不解地说：“咋了，动手吧，哈哈，哈哈，哈……”奶奶麻利地一手下去一个树枝，一手下去又一个树枝，看着树干上渗出的水珠儿，我莫名地伤感。别顾及那么多了，来吧，俺也一手劈下来一枝。奶奶说，好了，好了，够了，够了，我好像还不过瘾，呵呵，说话间，又劈下了两枝。经过好一阵残忍地戕害，收获丰厚，一个人还抱不完。嗯，好香，好香，有花椒叶儿的味道，再仔细一闻，有桑叶的味儿，不，是太阳和月亮的味道，是土地与雨露的味道。

噗地一声，我把树枝儿撂在了院子里的水泥地上。奶奶和婆婆，各拿着一个小板凳走了过来，我干脆就席地而坐，奶奶说，只要好的，打卷的，长锈的不要摘，边说边示意给我看。我嬉笑着说：“奶奶有经验，又讲究，听奶奶的……”婆婆说：“有个虫子裹进去也不怕，那吃起来才有味呢，呵呵……”欢声笑语一片，三个人的狂欢也很风情。

叶儿一片连着一片的速速进了竹箩筐，一片压着一片，你挤挤我，我蹭蹭你。我说：“满筐了，嘿、嘿、嘿嘿……”婆婆起身去抽井下水，奶奶吩咐我把去了叶的树枝，拿到向阳的地方去晒。她说：“这可不能浪费，绝不能当柴烧，她等一会儿，要拿回家，剁成断，晒干，好用来煮水喝。”

下一步，清洗树叶。撸起衣袖，把所有的树叶一股脑儿地倒进一个直径大约在一米的大木盆里。冲入适当的地下井凉水，洗吧，哈哈，三个人一起动手。当沁凉的清水遇见浓绿的神仙叶儿时，一幅妥妥的美丽作品，就呈现在了眼前。

叶儿很干净，很轻柔，不用洗，完全可以食用。洗洗，也是图个安心。

一片一片的洗，反正面都要洗个仔细。过水三遍，开始做起。换一个小一号的木盆，倒入适量的清水，水位高过树叶一点或持平都可以。像洗衣服一样，双手揉搓，不停地搓，使劲地搓。不一会儿，滑爽粘糯的汁液慢慢渗出，指尖，手心，手面，手腕处，全部都是绿莹莹的粘汁。婆婆胸有成竹地说：“今天啊，这豆腐肯定很成功，不信，等会看……”我急忙回答：“那是，也不看今天是谁在做，哈哈，哈哈，哈……”

一款美食的形成，不仅需要质地上乘的原材，更需要耐心，需要时间，需要一定的技巧。待叶子揉搓成细小的渣子时，下一步骤，进行过滤。我禁不住又往上撸了撸衣袖，哇，我已被清甜的味儿包围，张大嘴巴，一丝一缕都要吸进身体里，唯恐浪费一点点。看着大小不一的透明水泡泡，忍不住下手托起几个，放在唇边，微闭双眼，听它们炸开的绵柔声，感受嫩滑的汁液从手心流向指缝，由指缝滴入盆中。感觉天地万物都有它独特的生存意义。

嗨，这美食离嘴又近了一步。不知什么时候，奶奶已把一个纱布口袋套在了另一个木盆上，婆婆麻利地端起木盆，绿色浓稠的汁液，缓缓流进了纱布口袋。一部分汁液已经自动渗进了盆中，一部分顽固分子不对它施点“法术”，宁可赖在里面，也不肯出关。压，挤，揉，掿，捻，一个人不行，两个人上，反复无数次，咬牙切齿地使出浑身的力气，不一会儿，就大汗淋漓。大约20分钟后，纱布口袋由原来的大鼓肚，变成了小瘪熊。才肯罢手。

一盆粘乎乎，亮晶晶的绿色液体净身出炉。挤出的叶渣儿，勤俭的婆婆说：“这可不能扔，拿箩筛来，摊开，晒干，好烧茶喝，营养也大着呢……”老人之命令，咱得顺从，心里想着，这营养不都随叶汁去了吗？嗨，可别说，这叶渣儿的味儿还很清甜呢！

我们仨，都大呼吸了一口气，各自不约而同地坐在椅子上小憩，相视而笑。下一步的工作，放灰水，使其成型。婆婆喜笑着说：“家里有油菜壳壳的灰，专从亲戚那儿讨来的，呵呵，呵，呵……”奶奶说，那赶快拿来吧。婆婆在东屋里摸索了好一阵子，终于见她噘着嘴走出来，忙不迭地说：“这灰呀，放在柜子里那么好，咋还受潮了，哎呦，今天的这豆腐真不知道咋样……”奶奶笑哈哈地说：“不要紧，这次不成，咱等两天再打……”

婆婆拿来一个大碗，盛上大半碗井水，抓一把灰放入其中，用筷子搅动了几下。让每一颗灰末末都与水充分融合。十几分钟过后，待其沉淀，用细纱布过滤，灰渣子丢弃，取其缓缓流出的银灰水，倒入叶汁中。这个没有固定的量，全凭感觉来。奶奶和婆婆都是一副老道有成的样子，做得仔细又认真。奶奶往里面倒灰水，婆婆就在下面轻轻地，一圈又一圈的搅动。大约搅动了三四十圈，婆婆欣喜地说：“看吧，这豆腐水有点稠乎了……”奶奶急着说：“噢，别搅了，再搅，会影响它凝固。”

一盆直径大约在40公分，深约20公分的豆腐，就要做好了，哈哈，我欢喜的像个孩子。婆婆喜吃凉，她用毛巾擦擦额头的汗，覆盖上一层保鲜膜，麻利地把盆放进了大冰柜里。让奶奶和我不要急，等着吧，该干啥干啥去。

午饭过后，我问婆婆，这神仙豆腐也该好了吧？她没说话，慢悠悠地走到冰箱旁，咬着牙， 使着极大的劲儿，且小心翼翼地把盆端进了厨房。让我快去把奶奶叫来，好一起品尝。我还没一睹神仙豆腐的真容，婆婆已经一碗碗的盛好了，看上去发黑，发乌，且稀汤寡水的样子，显然是不成功的。奶奶高兴的一路小跑，我刚到屋，她就哼着小歌儿跟过来了。婆婆端着碗，吧唧着嘴说：“哎呀，不太好，你俩尝尝吧！”婆婆边说，边往奶奶碗里放糖。我不喜食糖，端起碗，就呼噜喝了一口。嗯，清香味特浓，滑滑溜溜的。虽不成型，颜色也不美。但它里面包裹着大自然的醇香，蕴藏着家乡大地的暖和热。一样的令人口舌生津，消暑降温。一天下来，我喝了五六次，也特爽，享受着自己的劳动成果，这种感觉最美，最幸福！

婆婆和奶奶边喝边仔细地观察着，思考着。想着问题到底出在哪里，是放多了井凉水，还是放少了草灰水？一时摸不着头脑，我们一会儿沉思，一会儿笑谈。

坐在自家屋的窗户边，就能清晰地看见邻居大奶奶家的神仙豆腐树，一共三棵，都不太高，都在1.6米高的样子，一棵栽在了压水井旁，一棵栽在了篱笆墙边上，一棵栽在了菜园内，是勤劳的奶奶前年从我家树上剪枝，插活的。树棵不大，却极其茂盛。叶片肥大，绿的发亮。微风一吹，整树摇动，每一片叶儿都如展翅欲飞的蝴蝶， 也都如叠好的纸飞机，仿佛下一刻都要飞走。忽地一股风儿吹开了我眼前的一扇玻璃窗，沁凉，沁凉的。我禁不住几个飞步走至后门处，一把拉开房门，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树旁边，上下打量着，轻轻抚摸着。奶奶丢下喂鸡的盆，喜眯地向我走来。她细声地说：“你姑姑就要回来了，回来了让她打豆腐给你吃……”我喜不自禁，信以为真。知道姑姑她做这个是很拿手的，有型有模有样，味道馥郁醇厚。哇，我的口水开始泛滥，盼望从这一刻开始。

四天后的一个清晨，美丽、温柔、聪慧的姑姑，拉着密码箱，踩着高跟凉鞋，果然从深圳回来了。我隔窗观看着，心儿一颤一颤的，忍不住大喊了一声姑姑。从她一头飘逸的长发，精致的西式裙装，白皙的皮肤，笑容灿烂的瓜子脸上看去，特显年轻，完全看不出她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女子。

许久不见，我俩像亲姊妹一样有着说不完的心里话。当天下午，姑姑顾不得长途跋涉的乏累，在她母亲的帮助下开始做起了豆腐。

我提篮子，姑姑摘，小心翼翼地摘，生怕弄坏了树枝。她向我不住地诉说着深圳大都市的物物种种，我也在向她诉说着西北青海的民族风情。不一会儿，我们又把话题转移到了豆腐树上。就这样，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树叶已基本满篮。站在一旁的奶奶小声说，不用摘了，够吃的了，洗吧，随后，她嗦吧了两下嘴巴。

姑姑用柔媚的双眼看了奶奶一眼，随口答道：“好，压水，压水，开始洗。”随之，姑姑还哼起了小曲儿。姑姑告诉我，打豆腐，用这压水好，那自来水不行，打不出好豆腐。口感，颜色和质地都是另个样。好的食品当然与好的食材息息相关。

仔细洗好后，姑姑也像我婆婆她们一样，先加入少量的清水揉搓。这时，我看到了姑姑身旁的粉碎机。她的目光也落到了粉碎机的身上，会意地向我一笑，说：“咱今天吃纯手工的，呵呵！”此时的姑姑，满脸都挂着豆大的汗珠，却顾不得去擦拭。

半小时过后，一盆粘乎乎，滑溜溜的绿色液体就呈现在了眼前，我据上一次的经验。问姑姑，这行了吧？她叹了口气，低语道：“嗯，不行，还要再鼓捣会……”我不禁噗嗤一笑，那再鼓捣会吧，哈哈，哈哈……

把心思花费在哪里，哪里就会开出花，长出果实。把时间用在哪里，哪里就会给予你一定的回报。

奶奶早就洗好了过滤叶渣儿的纱布口袋，有两个，个头都不大，是专门用来打神仙豆腐的。明明用了几次了，还像新的一样。一个大眼眼的，一个细眼眼的。睡在明晃晃的钢盆里，特舒朗，特自在。嘿，别恣意了，该让你俩干活了。奶奶撑起大眼儿口袋，干脆地说：“倒吧，还摆弄啥，够碎的了。”姑姑没说话，端起半盆叶水儿就往口袋里倒。绿色的浓稠液体缓缓渗了出来，我欢喜着说：“这美食来到嘴边了，哈哈！”不知是什么时候，邻家的大婶，隔壁的孩子都围观了过来。

用大眼纱布过滤了一遍，紧接着又用小细眼纱布过滤了一遍。奶奶拿来一把稻草，在院子里点燃。用铁铲子，铲了两铲子放入清水里。随后就用细纱布过滤。那边盆里的叶汁儿似乎沉睡了过去，一动不动。等待着你去把它唤醒。姑姑端起一碗草灰水，缓缓地往盆里倒。不能太多，不能太少，刚刚好，才最好。这个度，要在一次次制作的基础上不断地总结，不断地趋于成熟。姑姑说：“叶汁水儿绝不能太稀，稀了就成汤了，也不能太稠，稠了的话，出的豆腐死板又发硬。”

放入灰水后，做豆腐的程序结束。力气、时间与心思一同花了，能否出好豆腐，那就拭目以待吧。

大约20分钟过后，姑姑开心地说：“差不多了，咱看看吧！”姑姑缓缓地揭开蒙在盆顶的白纱布，不由自主地惊讶道：“雪呀，看着好好呢！”我赶紧凑过去，哇，好清甜啊！哎呦，好美啊！绿亮亮的，水润润的，似玻璃，似翡翠。我忍不住用手轻轻按了按，哇，软乎乎的，神似果冻。姑姑拿过来几个小碗，要给我盛上一碗。我于心不忍地对姑姑说：“我不吃了，下不去手啊！”一时间，我视它为珍宝。姑姑的手艺绝了！

奶奶拿着菜刀，娴熟地，划了一刀， 又划了一刀。横一下，又竖一下，竖一下，又横一下。很匀称，如一个个长方体的邮戳，奶奶这刀工也不简单。她赶紧给我盛了一碗，我赶紧双手接过来，哇，颤颤悠悠地，好滑，好爽。更是养眼，洁白的碗，晶莹剔透的玉豆腐，兰花边儿的瓷白汤勺。这是一件极好的艺术品，赶紧拍个视频秀秀，再来几张照片，好好珍藏起来，慢慢欣赏。咔嚓、咔嚓、咔嚓……

当我回过神来时，邻家的几个嫂子也在场，她们各自端着一碗神仙豆腐，正吃的津津有味，看着她们尽情享受的样子。我就是不吃一口，也心满意足。

奶奶准备了白糖，剁辣椒，还有蒜泥，食盐，随你放啥。无论你放入什么东西，都能吃出个天高地阔，情思飘荡。

有些人把打好的神仙豆腐，放入锅中油煎。加入孜然，葱花，食盐。虽没尝试过，想着一定很美味！

下午，姑姑用老石磨磨了三五斤糯米，把打豆腐剩下的叶渣儿剁成碎末状。在碎糯米，碎叶渣中，加入适量温水，再加入少量白砂糖，和成面团，分成块儿。用做月饼的模具，压成一个个月饼式样的饼子，放在锅里蒸熟。

当锅底里的柴火还在燃烧，锅中的蒸汽儿还在氤氲升腾时，姑姑就迫不及待地拿出来两个品尝。如一朵刚盛开的花儿，馨香扑鼻。忍不住咬上一口，嗨呀，软糯甜爽，满口清香。猛一吃，有点水银花的甜味儿，再一品，是百草的香味儿，吃着吃着就沉醉了。那天，我数不清自己到底吃了几个，也记不清和姑姑说了些什么话。总记得那天的时光很美，人生况味就像神仙树叶那样清甜。

七月十七号，我家哥哥从洞口回到南冲，他带领着全家人又做了一次神仙豆腐。作为人民教师的他，事无巨细，做的豆腐是相当相当的好。全家人与隔壁的邻居欢聚一堂，共享美味。神仙豆腐 ，它是艺术品，是食物，是独特的风景。是亲情，友情传递的纽带。

七月十八日，我背上行囊，踏往遥远的大美青海。临走时，婆婆往我背包里装了一袋晒干的神仙豆腐树的枝干儿。语重心长地说：“在外面不要太累，照顾好自己的身体，累了的时候，就煮上一碗这神仙豆腐树的枝干儿解解乏……”长途跋涉的那两天，我坐在火车里，看着窗外漫天遍地的野草，心里一阵阵孤冷，不由得拉开背包，抓出一把神仙树枝儿，放在鼻孔处，丝丝甜甜，嗅吸了一下，又嗅吸了一下。嗯，这是家的味道！再抬头望窗外，一路上，草绿水清，天蓝云白，阳光灿烂！

完稿于2023年10月7日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