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大观园是为87版电视连续剧《红楼梦》而兴建的仿古建筑群，它模拟了书中主要人物的活动场所，其中亭台相望，楼阁相连，轩榭相继，金碧辉煌间不失俏丽之姿，婉约婀娜中不乏高大伟岸之态，俨然一处美妙绝伦的人间仙境。2020年10月，我曾连续5天去探访这座瑰丽无比的大园子，分别介绍了怡红院、潇湘馆、栊翠庵、省亲别墅、蘅芜苑等院落，由于当时秋爽斋正在维修，没能进入细看，从而留下些许遗憾。最近得以圆梦，便补上这一课。
居如其人，秋爽斋正是贾府三小姐探春个性的集中体现。院中遍植梧桐，阴翳婆娑间尽洒清辉，给人以高洁典雅的感觉。俗话说“凤凰非梧桐不栖”，高大挺拔不蔓不枝的嘉木暗含着贾探春干练通达的真性情。探春虽是贾政的妾室赵姨娘所生，与贾宝玉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但她聪慧好胜，精明能干，曾代替王熙凤理家，进行了大刀阔斧的家庭改革，无人不惧她三分。
贾探春不让在秋爽斋的三间正房里打隔断，便形成一个贯通的大空间，且屋中置一嵌着大理石的红木长条案，可见其做事大气磅礴，犹如一位魁伟的男子汉。探春自言：“我但凡是个男人，可以出得去，我必早走了，立一番事业，那时自有我一番道理。”巍巍然女中豪杰也，难怪其得了诨名“玫瑰花”，璀璨夺目间夹带了令人生畏的尖刺，而她还兼具过人的才情。
探春是贾家名列前茅的才女，她组建了大观园中的第一个文艺组织“海棠诗社”，并一马当先地做出多首叫众人赞不绝口的好诗，也不乏脍炙人口的佳句，像《簪菊》中道：“短鬓冷沾三径露，葛巾香染九秋霜。高情不入时人眼，拍手凭他笑路旁。”流露出其不惧人言的洒脱旷达之情，这从室内悬挂的名人字画中也可窥见一斑，像米芾的《烟雨图》，烟霞透骨，泉石野生，一副傲然世外的风骨。
曹雪芹对人物的刻画是全方位的，肯定也会在景物的设置上煞费苦心。梧桐虽圣洁，可其一叶落知天下秋，多含寂寥凄冷的意象，秋爽斋也便添了丝丝凉意，与贾探春最终远嫁他乡契合。而空旷的大房间缺乏安全感，探春不得不置一拔步床，将自己裹在一个小空间里，才会心安踏实。似乎三小姐始终生活在一个拧巴的世界里，这即与她的出身有关。
尽管探春心高气傲，可她终归摆脱不了庶出的身份，所以其内心并不平衡，甚至瞧不起赵姨娘，还有意疏远生母。凡此矛盾之处构建起一个缤纷复杂的社会，从而使得《红楼梦》成为一部有血有肉的文学巨著。秋爽斋便是此名作大厦中的一块奠基石，刻满隐喻的符号，参透它即会把握大观园的走向，即会读懂名著背后的故事。
漫步在初夏的秋爽斋中，我似乎感受到阵阵秋凉，里面掺杂着探春心比天高的不服，混合着她生为女儿身的不甘，也皴染着其奋起抗争的不羁。缕缕脂香便从高处的八角亭上宣泄下来，挂在了宽宽的芭蕉叶上，悬在了高高的屋檩间，驻泊于嫚嫚的床帏中，探春刹那间化作一个愁秋的姑娘。我的眼前即恍如飘下个秋妹妹，遮袖言说：莫道侯门深似海，象牙塔外岂快哉？
2024.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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