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舰平诗：无寐(组诗选二)

          夜在何处

无寐之夜  梦在何处

谁的眼睛无法闭合  走马纷乱的往事

云遮雾罩的思绪  一个线团松散开五彩的纠缠

一根针刺痛感觉中的手指  一滴血提示生命

枯涸的河床  无泪的眼睑脱落梦的羽毛

苍白的云  冰薄的神经网络迷走森林

所有的叶子都在风中哗变  鼓动季节的叛逆

我在哪里？这蓝色的案板与银灰的计算机

这充满了暗示的四维空间    闪烁着电子的狼眼

我窗前的天井与夹竹桃遁向何方？我的跫音何在

谁站在我童年的窗口  责疑方向与远方的树？

谁掩面而哭  让四条河流漫过手指的堤岸？

我无法捕捉远遁而去的我的背影    一把吉他

    在旧年的尘埃里沉默成哑巴的眼神

一只杯子  跳开我徒劳补救的手碎裂在耳区

一颗石子放大着水纹  波影浮沉着我恍惚的眼睛

无寐之夜    梦在何处

一匹穿过银河系冰冷薄云的马  驻在水边

银白的马鬃顺从地披拂颈背  垂着怜悯的神示

而无数黑鹭噩耗一样惊飞四散  布满目光

有佛陀驮着满袋的黄金  自火焰深处跋涉而行

无寐之夜    梦在何处

我与走出往事的我不期而遇  相互

  打量  狐疑  琢磨  几乎同时举足偏向同侧

    如面对镜子里的自己的猫

    被自己惊吓  后退  竖着愤怒的猫胡子

    屏息对峙

无寐之夜  要保持警惕的圆眼睛  拒绝黑暗的行贿

仰脸看十一月的夜空  星斗闪烁着时间的玄机

依旧无梦的衣襟  被脚边的影子搅得此起彼伏

    在芦花白发萧离的岸上  谁送远

    一页赭色的帆与水上最后的星影？

          2003.11.23~24.雪琪之家，酒后。

            往事

酒后柠檬黄的意识    被意志按下的往事又冒头

时间的水龙头总无法拧紧  漏着不紧不慢的水

我离开现场  像一只灰色的鹤归向莫明的黄昏

谁追着我的影子    在梦的深处发出芦花的孤鸣？

比芦花更白的洁癖。我无法面对涂改的履历

我把自己埋进纳兰容若的词笺  撞向往事之额

一只骆驼穿过了针眼。我拂开往事的荆棘前行在我肩膀上：左肩  栖着一支暗红的三足乌

不要惊动季节的露珠。叶子重复黎明的口令

谁一夜无眠跋山涉水    捧饮回忆中的故乡之水……

                  2003.11.24.晨。